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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竹:人生何处不相逢

 乡土大河南 2024-04-16 发布于河南

无论走多远,家乡总是我们最温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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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在外打拼的家乡游子一个寄放心灵归宿的地方

  乡土文学   

人生何处不相逢


作者 | 薛玉竹

原创 | 乡土中原(ID:gh_06d145e3125e


同事陈教授从广州开完写作年会回来,约我晚上出去散步。在广场上沿步道走了几圈后,便坐在长椅上休息。他看起来心事很重,嗫嚅了半天,给我讲了他在广州遇到的一件不开心的事:
我这次之所以去广州开会,实际上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见一见多年失联的一个初中同学。在上初中时我们两个非常要好,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我是班长,又比他大两岁,他对我言听计从,可以说就是我的小跟班。
有一年,在学校的教室里,几个同学追逐疯打,他从课桌上摔下来,左胳膊骨折了。班主任老师领他去镇医院包扎固定后,让我送他回家养伤。那是一个晴朗的下午,我陪着他沿着山间小路往他家走,边走边玩,非常开心,也看不出胳膊受伤对他情绪有多大影响。这样走着玩着,到他家时,天已经快黑了。
他父亲看他胳膊伤了,只是简单问了几句,好像不咋在意。倒是看到我这个客人,显得非常高兴,问了好多我个人的情况。后来他父亲提着水桶出去,回来时提了小半桶从稻田里捉的泥鳅。那天晚上,他父亲做的香辣泥鳅,我吃了好多,很是过瘾。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母亲已经病逝了,他们父子相依为命。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就回学校了。他胳膊伤好后又回学校上课,一切又恢复正常。他仍然喜欢跟着我跑前跑后,他把我当大哥,我把他当小弟,就是两个铁哥们!
后来我考上高中去了县城,他没考上高中就不再上学了,这样就分开了,以后就没再见过面。我考上大学去了外省,大学毕业后又在外省工作,结婚生子,负担越来越重,工作调动,离家越来越远,连个联系的机会都找不到。
我们两家的村子相距不远,我偶尔回去一次,只是打听到他常年在外打工,已经很少回来了。后来听说他已经在广州安家,开了个小工厂,日子过得还不错,心里感到放心了不少。
这次去广州开会前,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得到了他的联系电话,也没事先跟他联系,就是想等会议结束后见个面,心里太想他了。
会议结束,我给他打电话,先是自报了家门,然后说这次来广州开会,有空的话想见个面。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停顿了半天,最后竟然说不认识我!我跟他说了过去在一起的一些细节,他说不记得了。就这样,我怀着懊丧的心情离开了广州。
听了陈教授的一番叙述,我思考了一会儿,给他做了以下两种推测:
(1)你的这个同学,可能真的不记得你了。人有时候会选择性记忆,也有时候会选择性遗忘。可能那段经历对他是不堪回首,所以过去的许多人、许多事一并从脑子中删除了。不过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太大。
(2)最大的可能是,他什么都没忘,但他不愿贸然与你见面。一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十年,肯定受过很多挫折,警惕性比较高;二是对你后来的经历不太了解,也不知道你见他的真实目的,怕见面后引起不快,所以推却说不认识你,这比说不想见你要礼貌些。

(1988年7月,与朋友在南阳淅川爬山。右一为作者。)
陈教授听了,觉得分析的有道理,看表情比刚才好了不少。我说生活中许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虽然有点遗憾,但这可能就是生活的常态呢,无法挽留,只好顺其自然了。我说这种事我也经历过不少,一开始想不通,经历得多了就习以为常了。于是,我给陈教授讲了令我难忘的一段经历:
我上高中时有个同班男同学,性格开朗,整天笑眯眯的,我对他印象非常好。我们同教室上课,同住大通铺寝室,那时以学习为主,虽然平时交往不多,但彼此还是非常熟悉的。后来我考上大学走了,他复习两年后也考上医专走了,在这期间我们没有联系。那个时候联系不方便,写信需要知道详细的通讯地址,除了家信基本不跟外界联系。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县城教书,工作繁忙,熟人很少,生活很是单调乏味。一年后,听说他也回到县城一所医院当了坐诊医生,心里很高兴。想着又多了一个熟人,还是老同学,便决定有空找他,续上联系,以后也算是一个可靠的社会关系。
一天下午没课,我骑车去了那家医院的门诊部,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他的诊室。他正上班,但诊室里没有病人,我便直接走了进去。
我喊了一下他的名字,他看着我愣了一下。我一看他没认出我,便做了自我介绍,说自己现在在学校教书,听说你也回来了便来看看你。他再次看了我一眼,微笑着对我说不记得了。我一听犹如当头挨了一棒,很狼狈地骑车离去。
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同班几年的同学,怎么可能才经过四五年的时间,说忘就忘了呢。我对他印象那么深,他怎么会对我连一点印象都没有呢?我相信他是真把我忘了,我为此痛苦了好长时间,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陈教授听完,似乎还有不解,说毕竟才四五年时间不见,怎么就忘了呢?我说不明白是一回事,事实是另一回事,我没有说半点假话。陈教授说,这可能就是所说的没有缘分吧。

(1998年7月,与朋友在长江三峡旅游。后排右一为作者。)
不要高估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对别人,你可能真的没那么重要。所以你成也好败也好,都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人家也许压根就没注意过你。
接着,我给陈教授讲了我的第二段经历;
当年我在高中教物理,物理难教,也难学,因此对表现突出的学生特别留意。有一年我接高一新生的课,不久就发现有个小个子男生特别聪明,所教内容基本上是一点就通,课程对他没什么难度。每次考试,在全年级的六个班级中,他的物理成绩基本都是第一的位置,很少被别人超过。我对能遇到这样一个聪明的学生很是高兴,也感到很有面子。
当教师必须及时掌握学生的学习状况,不能只等最后的考试成绩,那样就被动了。学生对内容的掌握程度,可以从两方面把握。一是通过提问,看他回答问题是死记硬背还是有自己的发挥,可以看出对知识的理解程度;二是通过作业,根据做题思路是否清晰,可以看出对知识的应用能力。这个学生这两点都很优秀。
全国物理竞赛选拔赛,每个县只有一个名额,他的成绩全县第一,他是当然的参赛选手,我当然也就成了他的指导老师。指导他做赛前准备,带着他去郑州参加省级竞赛。一段时间的近距离接触,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进一步拉近。
那年我送他们那一届毕业,高考后他考取了北方一所名牌大学,去报到时还专门来学校跟我辞别,我鼓励他要继续努力、不可松懈。上大学期间,我们之间多次通信,主要是交流思想和工作、学习现状,平等交流,直抒胸臆,没有啥忌讳。
每年寒暑假回来,他也会来学校看我,我留他在家吃饭,相谈甚欢。绝大多数学生离开苦海般的高中生活,短时间是不会再回母校了,顶多给自己尊敬的老师写封信以示不忘,由此也可以看出我们之间的情谊非同一般。
他参加工作不久,我也离开了原来的学校,没有了见面的机会,联系逐渐稀少,以致于最后失去联系了。年轻人刚走上社会,马上面临许多棘手的问题需要面对,我也因工作、生活压力,一直疲于应付。两个人都各自忙碌,生活轨道也不相同,也没有啥重要的事情,长时间不联系也属正常。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是那种可以长时间不联系但又可以随时联系的关系,对这点我非常自信。
这样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虽然没有联系,实际上我一直关注他的情况,通过别的学生也有所了解。他有工作能力,人又机灵,经过20多年的打拼,已经是单位的一个中层领导;妻子是高校教师,家庭幸福。
有一天闲来无事,突然想起这个已经多年没联系的学生,想跟他聊聊,于是便找到从别的学生处打听到的他的联系电话,拨通了他的电话。他接了电话,还记得我这个多年前的老师,但也听不出有啥热情和惊喜。没聊多久,他说还有点公事需要处理,改天再给我打电话,于是便挂了电话。
等了一周,他没来电话。又等了一周,他还没来电话。一个月后,仍没有接到他的电话。我知道他不会再来电话了,便把他的手机号码从通讯录中删掉。我很失落,我知道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了。
陈教授听完,虽然连声叹息,但心情明显好了许多。他安慰我说,缘起则聚,缘落则散,你们两个缘分早已尽了,你主动联系,本身就是自作多情,还是随缘吧!我说事出必有因,至于这个因是什么,我也说不清。
也许,是彼此没有了共同话题,又有了各自的新朋友、新生活?也许,是因为你有你的疲于奔命我有我的自顾不暇,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不管怎样,在默不作声中疏离,也算是成年人结束一段关系的最好方式了。

(2011年8月,与朋友在新乡八里沟旅游。右一为作者。)
旧事重提,两个人有了共同话题。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很多,聊了许久许久。
蔡琴在《那些事那些人》中唱道:“推开记忆的门,尘封往事一幕幕一幕幕,似幻似真。有悲有喜,有爱有恨,酸酸甜甜消磨了青春。感谢那些事,感谢那些人,感谢那一段段奇妙的缘分。啊,人生原来就是,和那些事那些人,相遇的过程。”
我特别喜欢蔡琴的这首歌,百听不厌。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播放这首歌,我可以长时间坐在那里,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生命中的点点滴滴,有的令人怀念,有的令人伤感,有的令人无奈,如此种种,构成了苦乐交融的人生历程。

(2018年12月,与朋友在济源王屋山娲皇谷赏红叶。后排左四为作者。)
在我的书柜中,有几本厚厚的相册,那是职业生涯的前20年留下的生命印记。闲暇的时候,我会偶尔拿出相册翻看一下,尘封的往事又会重现在脑海中。
照片中的绝大多数人物,早已从我的生活中隐去,偶尔的联系也不曾有过,近况更是无从知晓。他们曾在我的生活中出现过、交往过、甚至亲密无间过,但挡不住岁月流转,他们迅速出现,又迅速消失,现在只有照片证明着曾经发生的一切。
在我的电脑中,有一个容量很大的电子相册,那是我职业生涯的后20年留下的生命印记。由于数码相机和智能手机的普及,留下影音资料变得非常方便,因此这个电子相册的容量已经很大很大。
这是另一段的生命记忆,有难忘的重逢,有欢乐的相聚,有畅快的游玩,里面的很多人物,有的如昙花一现,在我的生活中再未出现,有的如松柏相依,至今仍伴随在我的左右。不管如何,美好的瞬间总值得追忆,曾经的友谊都值得珍惜。

(2021年4月,与朋友在济源马村赏梨花。后排左四为作者。)
生活,一半是回忆,一半是继续。忘不掉的是回忆,继续的是生活。人生是一列没有归途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你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前路漫漫,还会有人坐在你的身边,你需要的是热情相迎,然后一起观看沿途的风景,一起度过下一段时光。
我知道,有些老朋友,今生不会再见面了,过去的时光难以忘怀,感激和祝福永存我心中。我相信,有些老朋友还是会重逢的,那将开启另一段难忘的旅程。我更相信,在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许多新朋友出现,给我的生命注入新的活力,给我的人生增添新的色彩。
所有的结束,都意味着新的开始。
所有的告别,都预示着新的相逢。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薛玉竹,男,社旗县朱集镇薛岗村人,豫北某高校教师。阅读爱好者,写作爱好者,独步爱好者,遐思爱好者。对过往满怀留恋,对未来仍有期待。千万社旗老乡是我良师益友,乡土中原公号是我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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