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的《六一论书·试笔》是一系列关于书法艺术的论述,其中涉及了作者对于书法学习、欣赏和创作的深刻见解。这些论述不仅展现了欧阳修对书法的深厚造诣,也体现了他在艺术与文化领域的独特思考。 在《试笔》中,欧阳修提到了书法学习的一些基本原则和方法。他强调了持之以恒的重要性,认为学习书法需要长期的努力和坚持。同时,他也提到了书法创作的乐趣,认为在书写过程中可以感受到一种精神的愉悦和满足。 此外,欧阳修还强调了书法与自然、生活的紧密联系。他认为,书法不仅仅是技巧的积累,更是对生活、自然的理解和感悟的体现。因此,他在论述中多次提到书法与自然景物的对应关系,以及如何通过观察自然来提升书法技艺。 总的来说,欧阳修的《六一论书·试笔》是一部具有深刻思想和独特见解的书法理论著作。它不仅为后人提供了宝贵的书法学习资源,也为我们理解古代书法艺术和文化内涵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以下是对原文的翻译: 以学书为乐 苏子美曾说:明亮的窗户、洁净的桌案,笔、砚、纸、墨都极其精良,这也自然是人生的一大乐趣。然而,能够享有这种乐趣的人却很少,那些不被外物所改变其爱好的人,更是特别少。 我晚年才领悟这种乐趣,只是遗憾自己的字体不工整,不能达到古人的那种境界。但如果把学书法当作一种乐趣,那么自然是有余裕的。 学书消日 我从小喜欢的事物有很多。人到中年以后,有些爱好由于厌倦就不再坚持了,有些虽然喜好却没有精力去追求的也只好停止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深爱并且从不厌倦的,就是书法了。至于学习书法,在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时候,往往可以消磨掉一整天的时间。由此可知,古代贤人把心思留在这上面,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学书作故事 学习书法不要随意书写,遇到有值得记录的事情,将来便可以成为故事。 学真草书 从今以后,单日学草书,双日学楷书。楷书与行书一起学,草书与楷书一起学,如果十年不间断地学习,应当会小有名气。然而,虚名虽然得到了,但真正的精神气韵却已经消耗殆尽,万事莫不如此。有事物可以寄托自己的心意,就不会觉得身体劳累;有事物可以愉悦自己的心情,就不会觉得外物是累赘。那么,自古以来没有不劳心费神的事物,却有能因事物而感到快乐的心。 学书工拙 每次写字,我常常嫌自己写得不好,但看到的人却称赞我的字有可取之处。有时自己初时并不满意,但隔了几天再看,却又觉得有些地方还不错。然而,我本来写字只是为了消磨时光,又何必计较字的工拙,以致让自己如此费心劳神呢?这难道不是人心被争强好胜的念头所蒙蔽了吗? 作字要熟 写字要熟练,熟练了则字的神气就会完满而有余裕,在静坐中写字,自然是一种乐趣。只是担心闲暇太少,难道乐趣常常不足吗? 用笔之法 苏子美常常谈论用笔的方法,这是柳公权的书法技巧。我也曾经比较过笔画的斜正,便可以分出字的好坏。如果能够了解这个以及运腕的方法,那么王羲之、王献之的书法便可以通过意会而掌握了。因此,我了解到万事都有它的法则。扬雄说:“截断木头做成棋子,裁皮革做成球,也都有它的法则。”难道说的正是这个道理吗? 苏子美论书 苏子美热衷于探讨用笔的技巧,然而他的书法却并未达到他所论述的境地。难道是因为他的努力与他的心愿不相符吗?然而,常言道:“万事以心为本,未有心至而力不能者。”我却不完全认同这一说法。其实,这其中的关键在于知与行的差异。知道并不难,难的是将其付诸实践。古代的人不白白浪费他们的心力,因此他们的学问精深而无所不至。他们在年幼时,尚未有所作为,便专心致志于学习书法。随着他们的成长,所学的也逐渐接近于实用。然而现代人却不同,他们多在晚年才开始学习书法,因此与古人有所不同。 苏子美与蔡君谟的书法 自从苏子美去世后,我就觉得书法界似乎失去了某种笔法。近年来,蔡君谟的书法独步天下,但他却谦逊地不肯自居为书法界的领袖。过去,我曾经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学习书法就像是用口在嚼东西,尽管用尽了力气,却始终离不开原地。”他听了后颇为开心,认为我的比喻很贴切。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的书法到底如何呢? 李邕的书法 我最初得到李邕的书法作品时,并不太喜欢它。然而,我疑惑李邕既然以书法自名,必定有其深邃之处。于是,我仔细观摩了许久,终于发现它的书法在其他作品中少有能及。虽然我得到李邕的书法最晚,但我对它的喜爱却最为深厚。这就像交朋友,开始交往时可能困难,但一旦交上朋友,友情就会长久。我虽然从李邕的书法中得到了笔法,但我的字却与他绝不相似。这难道是因为我得其意而忘其形吗?通过观摩李邕的书法,我追溯了从钟繇、王羲之以来的字法,发现它们都可以相通。然而,李邕的书法未必是唯一如此。凡是学习书法的人,只要掌握其中之一,就可以通晓其余。我只是偶然从李邕的书法中得到了这一点启示而已。 《笔说》 学书静中至乐说 有空闲的时候就学习书法,并不是为了追求技艺的精湛,只是因为它比其他事情更能让我从劳心中解脱出来。由此可知,那些不将心思寄托于外物的人,才是真正的至人。将心思寄托于有益之事的人,是君子;而将心思寄托于损害身心和情感之事的人,则是愚蠢而迷惑的人。学习书法不能不付出努力,但它并不伤害人的性情。要想获得静中的乐趣,学习书法就是最佳的选择。 夏日学书论 夏日漫长,吃饱后无事可做,让人感到有些无聊和惭愧。但我想到了一种可以寄托心思、消磨白天暑热的方法,那就是坐在书桌前写字。这并不会让我感到劳累。当我挥毫疾书,手不停歇时,即使雷声轰鸣、暴雨倾盆,我也无暇顾及。古人流传下来的爱好书法之情,确实存在啊。我的字虽然尚未达到工整的程度,但我已经如此喜爱书法了。如果能让这种喜爱持续不减,那么我的字必定会达到工整的程度。即使达到了工整,我仍然会乐在其中,不必取悦于当时的人,也不必垂名后世,只要能够自得其乐就足够了。 《杂题跋·跋李翰林昌武书》 昌武的笔画遒劲峻拔,似乎想要自成一家,理应受到当时人们的称颂。然而,风雅之道已经寂寞很久了。过去,苏、梅两位才子,作为天下最为贫穷的文人,却毅然主张这一道义,使得当时的士人纷纷倾慕他们的风采,纷纷奔走追随,无暇他顾。自从他们离世后,便再也没有人能够继承他们的遗志了。这难道就是孟子所说的“折枝之易”而不愿去做吗? 在欣赏李翰林的诗笔时,我发现过去的朝廷儒学侍从之臣,无一不是以篇章翰墨为乐的。 擅长书法的人认为真楷最难写,而真楷中又以小字最难。自从王羲之、王献之以来,他们遗留下来的作品如今已有很多,但小楷作品却只有《乐毅论》一篇而已。如今世俗所传的小楷,出自旧时高绅学士家的是最为真实的版本,但断裂之余仅存的也只有百余字。除此之外,我家中的率更所书的《温彦博墓铭》也是绝妙之作。率更的书法作品在世上固然不少,但小字作品也只有这一篇而已。由此可见,前人对于小楷的技艺难以精通,因此传世之作既少又难得。 蔡君谟的小字作品最近新出的有两篇:《集古录目序》风格横逸飘发,而《茶录》则劲实端严。虽然风格各异,但都各自达到了极致的美妙。这是因为学习到了极致的人,他们的意念所到之处,必定能够创造出精美的作品。我并非懂得书法的人,但因为长久以来与蔡君谟交流书法理论,所以也粗略地懂得其中的一二。这是治平甲辰年的事情。 附录原文:学书为乐 苏子美尝言:明窗净几,笔砚纸墨皆极精良,亦自是人生一乐。然能得此乐者甚稀,其不为外物移其好者,又特稀也。 余晚知此趣,恨字体不工,不能到古人佳处,若以为乐,则自是有馀。 学书消日 自少所喜事多矣。中年以来,或厌而不为,或好之未厌,力有不能而止者。其愈久益深而尤不厌者,书也。至于学字,为于不倦时,往往可以消日。乃知昔贤留意于此,不为无意也。 学书作故事 学书勿浪书,事有可记者,他时便为故事。 学真草书 自此已后,只日学草书,双日学真书。真书兼行,草书兼楷,十年不倦当得名。然虚名已得,而真气耗矣,万事莫不皆然。有以寓其意,不知身之为劳也;有以乐其心,不知物之为累也。然则自古无不累心之物,而有为物所乐之心。 学书工拙 每书字,尝自嫌其不佳,而见者或称其可取。尝有初不自喜,隔数日视之,颇若有可爱者。然此初欲寓其心以消日,何用较其工拙,而区区于此,遂成一役之劳,岂非人心蔽于好胜邪! 作字要熟 作字要熟,熟则神气完实而有馀,于静坐中,自是一乐事。然患少暇,岂其于乐处常不足邪? 用笔之法 苏子美常言用笔之法,此乃柳公权之法也。亦尝较之斜正之间,便分工拙。能知此及虚腕,则羲、献之书可以意得也。因知万事有法。扬子云:“断木为棋,刓革为鞠,亦皆有法。”岂正得此也。 苏子美论书 苏子美喜论用笔,而书字不迨其所论,岂其力不副其心邪?然“万事以心为本,未有心至而力不能者,”余独以为不然。此所谓非知之难,而行之难者也。古之人不虚劳其心力,故其学精而无不至。盖其幼也,未有所为时,专其力于学书。及其渐长,则其所学渐近于用。今人不然,多学书于晚年,所以与古不同也。 苏子美蔡君谟书 自苏子美死后,遂觉笔法中绝。近年君谟独步当世,然谦让不肯主盟。往年予尝戏谓:“君谟学书如口,用尽气力,不离故处。”君谟颇笑以为能取譬。今思此语已二十馀年,竟如何哉? 李邕书 余始得李邕书,不甚好之,然疑邕以书自名,必有深趣。及看之久,遂为他书少及者,得之最晚,好之尤笃。譬犹结交,其始也难,则其合也必久。余虽因邕书得笔法,然为字绝不相类,岂得其意而忘其形者邪?因见邕书,追求钟、王以来字法,皆可以通,然邕书未必独然。凡学书者得其一,可以通其馀。余偶从邕书而得之耳。 《笔说》 学书静中至乐说 有暇即学书,非以求艺之精,直胜劳心于他事尔。以此知不寓心于物者,直所谓至人也。寓于有益者,君子也;寓于伐性汨情而为害者,愚惑之人也。学书不能不劳,独不害情性耳。要得静中之乐,惟此耳。 夏日学书论 夏日之长,饱食难过,不自知愧。但思所以寓心而销昼暑者,惟据案作字,殊不为劳。当其挥翰若飞,手不能止,虽惊雷疾霆,雨雹交下,有不暇顾也。古人流爱,信有之矣。字未至于工,尚已如此,使其乐之不厌,未有不至于工者。使其遂至于工,可以乐而不厌,不必取悦当时之人,垂名于后世,要于自适而已。 《杂题跋.跋李翰林昌武书》 昌武笔画遒峻,盖欲自成一家,宜共见称于当时也。风雅寂寞久矣,向时苏、梅二子以天下两穷人主张斯道,一时士人倾想其风采,奔走不暇,自其沦亡遂无复继者,岂孟子所谓“折枝之易”第不为耶?览李翰林诗笔,见故时朝廷儒学侍从之臣,未尝不以篇章翰墨为乐也。 善为书者以真楷为难,而真楷又以小字为难。羲、献以来,遗迹见于今者多矣,小楷惟《乐毅论》一篇而已。今世俗所传,出故高绅学士家最为真本,而断裂之馀仅存者百馀字尔,此外吾家率更所书《温彦博墓铭》亦为绝笔。率更书世固不少,而小字亦止此而已。以此见前人于小楷难工,而传于世者少而难得也。君谟小字新出而传者二:《集古录目序》横逸飘发,而《茶录》劲实端严。为体虽殊而各极其妙,盖学之至者,意之所到,必造其精。予非知书者,以接君谟之论久,故亦粗识其一二焉。治平甲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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