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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寻鸡记 我要寻找一只真正的鸡。为此我起了个大早，并且准备耗费二百块钱的汽油，以及一上午的时间，找到它。 我太怀念鸡了。鸡伴我走过了童年。当然，真正吃它的时候并不多，多半都是回味。回味，有时候是在白天，有时候是在夜里；有时候是正上着课，有时候是正走着路。它的味道太美了。后来学到了“故人具鸡黍”什么的，就更觉得它的好吃，空气中时不时就弥漫起一股鸡肉的味道。可惜，随着我年龄的增长，随着我对鸡越来越多的渴望，随着我的经济能力越来越靠近吃鸡，鸡却走远了。 不是走远了。鸡的数量并没有减少，甚至还增加了许多。我是说，让我渴望的鸡越来越少了。现在鸡想吃就吃，天天吃，早上吃中午吃晚上吃，都行。但摸起筷子我就不饿了，只要盘子里的是鸡。真正的鸡，你在哪里？ 想着就到了集市。集市一如既往地红红火火，日复一日地人满为患。我小心翼翼地穿行在人群里，眼睛审视着一只只鸡。白条鸡是不用观察的，它们从来都不是一只真正的鸡。但我看到了白条鸡们的心灵感应。看来它们知道我是为了鸡而来，所以拼命地搔首弄姿，就差从案板上跳起来，就差扑进我的怀抱里了。我不动声色，又心生凄凉：看来要换个地方另找了。忽然，一只鸡映入眼帘。我承认，首先是它的神情打动了我。它那么骄傲，旁若无人，不对，是旁若无鸡。它身边连死带活的，足足有三五百只鸡吧；这几百只鸡，全不在它眼里。我看到它踱着步，昂首挺胸，器宇轩昂，一副睥睨万物的姿态。它胸中似有百万兵，虽然一只脚被一根布条扯着。我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个人，一位老者，正抽着烟。我就问：“大爷，这鸡咋买？” 老头说：“38。” 我心里一喜：有戏。 听到“38”，一下子围过来几个人。“这鸡咋卖”“这鸡怎么卖的”“多少钱一斤”……老头却一脸平静，用深吸一口烟来回答众人。 38。替老头回答完后，我警惕地瞟了这几个人一眼。然后我明白了：没有竞争对手。果然，确认了是“38”后，这几个人四散离去。 我也离去。《三十六计》说“欲擒故纵”，咱得学以致用啊。瞎转悠了一会儿，说是瞎转悠，其实眼睛没怎么离开那只鸡，生怕它被别人买走。又觉得有些好笑：你不就奔着“真正的鸡”来的吗？别的鸡十块八块，顶多十八二十一斤，这只鸡三十多，肯定是家养鸡，怎么你又犹豫了？“叶公好龙”啊？表白一下，不是“叶公好龙”，我真的十分怀念“鸡”，但事到临头，又确实有几分犹豫，毕竟，一只鸡要二三百块钱。我有些奇怪，早晨出门时的那份毅然决然跑哪去了？未得之，信誓旦旦；马上到手，又俗气得像跳广场舞的大妈，在银子面前瞻前顾后。人，都是如此地矛盾吗？有些坚守，就是如此地不堪一击吗？ 不是的。在卖鸡老头身上，我看到了答案。 我这才注意到老头的面色冷峻。他吸着烟，眼睛不往别处看，川流不息的人群对他来说好像不存在。他就是一个卖东西的，他今天的任务就是尽量卖掉这只鸡，仅此而已。又有几个人围观，老头还是吐出“38”以后，就不再言语了，根本不管有人惊呼，有人疑惑，也不管有人扭头就走。周围的卖鸡人，倒都是一副副热切的面孔，热切地让人生厌。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我的“小”已经暴露无遗；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买下这只鸡，赶紧救赎一下自己的心灵。一只鸡站立在众鸡之中，如鸡立鸟群；一个人坐在人群里，几乎坐成了永恒的雕像，能看到这一幕，值了！赶紧掏钱买下。提溜着这只大红公鸡穿过集市的时候，我至少被十个人问起“怎么买的这只鸡”。 我踌躇满志地离开了那个集市。那个集市在曲阜市息陬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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