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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赘婿:嫁入豪门,再让妻子患癌

 她刊 2024-04-16 发布于山东

九年前,单均昊和叶天谕的《王子变青蛙》火遍全国,那会儿的偶像剧,讲究一个“平民女孩用爱拯救富家公子”。

九年后,《泪之女王》开始上演平民王子温暖公主。

落魄方变成女主,但好像权势方也变为女主。

性转,这种常在影视剧里出现的“爽感”设定,常被视作一种关于平权的表达。

但实际上,写一个洗衣做饭的男性叫苦连天,与其说是“换位思考”,倒不如说是一种讽刺。

因为世上没有一个编剧编得出一个完美的性转世界。

所以所谓性转之下的男性,多半不过尝了点女之处境最浅层的部分,就同《泪之女王》的白女婿一样痛不欲生。

而更深层的结构苦难永远无法性转。

也无法被他们想象。

冲着金秀贤与金智媛的颜追了《泪之女王》,追到现在觉得蛮感慨。

曾写下《星你》和《蓝色大海传说》这种奇幻爱情题材的编剧,是经历什么,竟产出了笔触如此冷的剧情。

何处此言?不如先从剧里最具争议的设定聊起——

性转。

男女主的缘分诞生于一场别致的“相识于微时”——金秀贤饰演的男主白贤宇是女王集团的打工人一枚,而洪海仁也正巧在家族企业里当卧底实习生。

在一系列机缘巧合的攻略与自我攻略下,两人顺利成为恋人。

至于相恋的具体细节嘛,剧直接给略了。

总之,误以为遇上灰姑娘的王子白贤宇,最后是被女王家的直升机掳走的。

和所有童话一样,女王给了灰小伙一个“永不落泪”的幸福承诺,就让他“心甘情愿”地踏入婚姻这座围城。

然后呢?

童话故事结束了,恐怖故事开始了。

“两人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这句之后的故事,才是《泪之女王》的“详”。

编剧花了大笔墨刻画白贤宇婚后之悲惨,工作中被上司妻子百般刁难,生活里还要满足妻子家人一切要求。

乃至包括从母姓的要求。

还有必不可少的技能——川流不息地做饭。

厨房里那场戏确实戏剧性拉满,女王集团家的女婿们在锅碗瓢盆间舞刀弄剑,嘴上一刻不停地发出怨夫之音。

什么“在哈佛学化学的现在只能用来看菜熟没熟”啦;

什么“我妈看我十秒串一串肉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啦;

什么“别提自己在家是多宝贵的儿子”啦。

这种日常下,哪怕是高贵的都教授,都得在深夜借酒消愁,感慨自己当初“不该如此可爱”。

剧情呈现带着喜剧效果,像是要为女性出一口恶气,但争议声也由此而发——

以这种轻松搞笑的氛围呈现女性之苦,会不会太过儿戏。

戏谑和爽快后,女性更深层的困境又是否被遮蔽?

若单看上述的段落,的确有点儿。

别的不说,粗暴的性转刻画很易带来一种观感,既经济问题完全的等同性别问题。

换句话说,只要你富贵如洪海仁,便可消弭伤害,翻身做主。

但现实远没有那么简单。

最近风很大的《坠落的审判》便是极佳的例子。

纵然电影中的女主角桑德拉在家庭中是掌握经济大权的那一位,乃至让人觉得性别处境在这个木屋内全然翻转了。

可当丈夫去世,这一切都成为了审判桑德拉的绝佳理由。

她的理智,她的冷静,她卓绝的表达力与工作能力,乃至她的性向,她的私生活。

一切不符合男凝认知里“女性品质”的东西,都成为了这场除了事实什么都谈的庭审的重点。

那场精彩的争执戏里,明面上看是丈夫在埋怨劳动不受重视,妻子在让他少装受害者。

实际呢?丈夫早在暗中录下一切。

他极有自信让自己卷入这一场争执之中。

无论是为了写作抑或将自杀嫁祸桑德拉,他都太知道世界会如何同情他。

结构没有予以他一点伤害,所以他口齿清晰,所以他理直气壮。

不会同千百年的家庭主妇一样,至多抱怨一下丈夫的“不着家”,接着便会将这口本能的怒气以“男人就该如此”的社会文化迅速化解,沦为空中一口无法着陆的叹息。

女性的历史从来便是这一声又一声悬而未决的叹息。

男性没有叹息,他们的成功耀武扬威,他们的失落掷地有声。

父权的最大魅力就在于此,它能予地位最为底下的男人,都提供高女性一等的文化基础。

而这才是真正关心女性的性转设定应有的底层逻辑——

表面的转,为的应该是底层更为根生蒂固的“无法转”。

芭比其实把这部分已经说的很透了。

任何一对一置换的性转,其实等于没转。

芭比乐园与肯乐园,同途同归。

真正具有实践意义的女性主义,只能通过一个芭比乐园(带有觉醒意识的)的女性前往真正的父权世界,才能发生。

而那些将落脚简单放在让“男性品女性苦”,诸如来例假,育儿,端茶送水之流,都是一场针对女性快感的骗局。

这种性转停留在想象(好比男人永远不用生育),最终指向的目的与其说是两性平等,倒不如说是“男性要体谅女性”。

它既没有动到父权的根基,也没有展示出女性更深层与复杂的困境。

那么,再回到《泪之女王》。

当剧情支线逐渐铺开。

它究竟不过一出爽剧,还是另有深意呢?

既以给出判断公式,不如直接套用。

拉远焦距,《泪之女王》是全然粗暴的男女对调吗?

答案是否定的。

父权大底色其实藏在剧中很多角落。

最显眼的莫过于,号称“女王集团”的家族企业,最大的掌舵人,仍然是“会长爷爷”。

这位被身旁女管家猪油蒙了心的大老爷,凭借一己之愚,让一大家子互相猜忌,妻离子散。

唯一头脑清醒的,是“疯婆子”姑姑。

单就这一设定,我就不太愿意视《眼泪女王》为三流。

这位姑姑的人生be like——被父权压制,反抗,反抗无效——的死循环。

数次婚姻所遇非人,便数次上演娜拉出走(暴力版)。

而走的出夫权,也走不出父权。

她怀念童年与家人的温馨时光,怀念真挚的亲情,敏锐地洞察到自家的一系列悲剧皆因这位女管家的到来而起。

可无奈自己父亲蠢得深沉又自信,根本无力动摇,唯有发疯。

疯到最后,连自己都要被逐出家门。

另一边厢,洪海仁在如此霸权的家庭氛围下,自然也并不会正常到哪里去。

姑姑是向外索求,她是向内阉割。

在亲眼见证了叔伯们一系列争名夺利地冷血战役后,她明白了这场屠杀中唯一能幸存的血路。

所以干脆把自己塑成一座冰山,以不近人情的挣钱机器姿态,换一点难得的认同。

罹患重病也不敢告诉家里人,害怕自己会“彻底出局”。

哪怕她工作能力强至几要踏进一兆俱乐部,却还得同脚踏车都学不会的弟弟竞争。

爷爷纵然看着万般嫌弃这个蠢孙子,但仍旧给他机会不停地上赛道。

除却生而为男,真是想不出任何理由。

还有看似最为凄凉的白女婿。

同海仁的关系乍看是性转,细看不过是江浙沪独生女招赘婿。

区别在哪呢?比起真正掌权,上门赘婿的设定在现实中,多半是一场大型的boys help boys。

多发于江浙沪独生女之家,因觉得“终究还是要有人来帮助打理我的家产”。

而唯一的女儿,不在考虑范围内。

父亲还是得有个儿子,亲不亲生无所谓,生下来的下一代是亲生的就行。

而孙辈被要求冠母姓,倒不如说是冠祖父姓。

放在洪海仁的家中,虽有一个弟弟,但因为过于扶不起也算形同虚设。

加之不愿承认海仁,那便只好招个上门女婿。

这位白女婿纵是千般的委屈,但若和真的小媳妇比起来,他都称得上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毕竟谁家全职儿媳,非但能保有工作机会,甚至能在家族支持下平步青云,直达“理事”。

且爷爷与岳父,从来不吝对这位“白女婿”在工作能力上的赞美。

倒是同样兢兢业业给家里挣钱的洪海仁,在“听不见爹的肯定——更疯狂的满足爹的需求”的死循环中不断内耗。

公主变青蛙的背后,王子还是那个王子。

心疼,但这设定也挺好的。

因为它可以让那些仅因周边有一些“地位高”的女性便觉得世界已经平权了的人意识到——

是什么塑造了造成你痛苦的强势/疯狂女性们。

而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真正触及女性困境的。

放在剧中既——什么让洪海仁成为一个人生目标是进一兆俱乐部、两兆俱乐部、三四五六七八兆俱乐部的冷面工作机器呢?

答:她爷、她叔、她弟。

她生命中的男人们。

她当然得狠,就好像现实生活中,最毒的永远是妇人心。

而这背后的真相其实是:一个女性想要做到父权世界的高位,她大概率得比爹还爹。

为了得到男性认同,她需舍掉自己一身的女性气质。

确实换来了点东西,至少不必在婚姻里洗手做羹汤了。

可洪海仁在家庭地位小范围的提升,与其说是女性的成功,倒不如说是父权的退让。

“没有一个女人能拥有这样显赫的位置而不拥抱核心父权价值。”

毕竟让一个忍耐并接受父权逻辑的女性拥有一席之地,比质疑父权根基,来的要保险的多。

而此刻再回看白女婿的痛苦根由——

觉得洪海仁冷面无情,心狠手辣,刻薄自私。

作为海仁性子的显在面,都没有问题。

问题在,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洪海仁,抑或是女王集团的爹爹们?

也正是在“部分性转实则没转”的设定下,《眼泪女王》诞生了极度精彩的一笔——

白贤宇,(大概是)偶像剧史上第一个殷切盼望女主死掉的男主。

因同冰山女主相处过于痛苦,又迫于女王家族势力而不敢离婚,白女婿积郁成疾,在得知洪海仁身患绝症命不久矣之时。

他居然激动地几乎要笑出声。

很多人不接受这个设定,觉得这让人“实在嗑不下去”,但说实话,经由上述总总,我早不把《泪之女王》当偶像剧了。

它的笔锋极冷,倒更像个裹了糖衣的现实主义作品。

所以隔壁的《坠落的审判》才能同它处处有参照。

戴锦华在那场闹剧(的夹缝)中曾发表过一句评析,也很适用白女婿想海仁死的段落——

电影让我们看到当我们将男性置放在千百年来我们的位置上时,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会想死,或者会想对方死。

这个答案很重要,不因为它如何展示了男性的虚弱,更在于它或许暗示了我们,一个正常人应当有的虚弱。

我不批判这种想法本身,因为某种意义上,它才是属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的答案。

所以它只能经由男性表达,毕竟唯有他们在社会生活中,真正被视同为“人”。

女性呢?因长久被置于第二性,所以早早进化出了“非人”的解决渠道。

好比《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中,那位经历了儿子意外身亡、前夫变性又感染艾滋的女性玛努埃拉。

她在世事中进化出了超强的耐受力,将苦难一一收进囊中,依旧稳步前行。

又比如《美国夫人》中的菲利斯,在周遭一切不公中渴求进入父权世界,所以她进化出360度无死角的自我pua能力,以期可以自洽地认同父权价值。

再比如所有热衷雌竞的女性。

皆不过因为被压迫的历史太长,长到足以让她们成长为一只狡黠的猎物,可以自如地应付低段位的猎人。

以至于忘记自己仍是猎物的事实。

但你瞧,两位男主没有这些“前情提要”,他们生而为人。

他们以一个健全的人格遭遇了这非人的一切,所以他们的反应截然不同,简单直接——

毁灭我的痛苦,或者毁灭造成我痛苦的人。

话又说回来,道是非人待遇,细看下来,“所谓洪海仁给白贤宇造成严重心理重创”的核心事件不过是:

夫妻俩意外失去孩子,而洪海仁下令将婴儿房清空,因为“看着心烦”。

就这?就这。

很难不发出一声冷笑。

柔弱如白女婿,他甚至懒得去理解妻子表达痛苦的方式,便下了“冷酷无情”的定义。

若放在其它偶像剧中,洪海仁不过一个典型的“傲娇霸总”,嘴毒心软,看见丈夫送自己运动鞋,虽然第一句话是“我为什么要穿便宜货”,但只要白贤宇多说一句“因为那些昂贵的都不舒服,我想让你穿得舒服”,她隔日便美滋滋换上,见客户都不肯脱。

而就这一步,妻子患病前的白贤宇都不愿意多走。

我共情不了这种脆弱,大约因为我从小看的偶像剧,是江直树与袁湘琴。

是无数用女主热脸感化霸总冷屁股的叙事。

说实话,我不知道如何评判这其中的差异。

因为无论我如何大声歌颂着女性们在逆境下的坚韧不拔,并由衷欣赏着种种生存途径背后的隐忍与智慧。

却仍旧会被那些男性们的“脆弱”刺痛。

他们一边广泛地受益,一边有限地被反噬,而最终,承担痛苦的是女性,安抚好他们的脆弱的,还是女性。

坠落的男性,痛哭的男性,抑郁的男性,“高处不胜寒”的孤苦男性,就像一个可笑又悲凉的真相。

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

“原来一个正常人,应该是承受不了这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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