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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作家|刘文源:驴情(小小说 )

 百姓文学社 2024-04-16 发布于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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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地时,东才不顾邻人嘲笑,拿路边二亩好地换村边二亩荒地,保住黑驴的性命。驴,二岁口,黑色的毛,掩着缺少营养的身躯。

东才去掉霉变,将草铡成二指长的短节,筛过、洒少许清水、再拌些麸糠。

东才、老爹、驴共同打拼。第三年翻盖房子,又三年,东才二十六,娶回比自已小两岁的汤桂香。

桂香十五岁进窑场砖机队,十八当砖机队长:两台推土机,三十几人,推土、制坯、码架,忙而有序。桂香粉面桃花,丰满标致。村人说像戏台上的华木兰。东才给桂香洗衣做饭、倒尿盆。

东才将板车放院中,解开缰绳,扫净槽内吃剩的草渣,倒掉,驴已走到板车辕间。那天套驴车去漳河湾磨坊,东才躺车上睡着了。被驴叫惊醒时,坐起身、揉揉眼,发现已经到了。为了验证黑驴识途,东才拿桂香包衣裳的包袱皮,在驴前晃晃,自已躺车上。驴不慌不忙,选最近的路线、用最短的时间,走到桂香娘家。晚上,东才把这个重大发现告诉桂香,二人很狠地高兴一场。

桂香去窑场,东才和爹种地。各司其职,融融天伦。东才和爹精力旺盛,望着成垛秸杆,买来三只绵羊。

天降不测:为保护土地,砖窑被取缔,桂香失业。

桂香不会锄地,不懂秋分忙种。呆在家,有力没地方出,掏掏兜,没钱,驴粪、羊的膻腥呛得她跑厕所呕吐,踩上滚动的羊粪蛋,白球鞋粘缕缕黏连的草绿。憋燥的怨气,终像火山喷发:两个穷鬼,弄得家臭气熏天,忙一年,不如窑场干一月。

让桂香守家,打消去临汾窑场的念头,东才套驴车拉两袋玉米,到漳河湾文娱店换回一副麻将。

那年春天,东才的地和周边几个村的地被征用,建北方最大的蔬菜园区。这天,桂香溜达到园区,发现干活的都是村民,像生产队上工。内急却找到仓库值班室,一张麻将桌,摆着骰子、没光泽的麻将。桂香想,这儿环境好,打四圈,才叫“高雅”。对,是“高雅。”窑场掌柜的黑墙上,挂着工头送的“松竹图”,看的人都说“高雅”。

早饭时,桂香说,把驴卖掉吧,不干活,白瞎草料。

东才给桂香夹鸡蛋、菠菜,说,不能,多年来辛辛苦苦,卖给肉锅,实在不忍。没钱——粜粮食卖房卖血——绝不能卖驴。

爹将碗放灶台边,说,驴是功臣,咋能卖?说着,抬头瞅桂香。

桂香扔碗、摔筷子、拍东才的头,说,看你这怂样,搂着驴过吧,一家人欺负我……哭着跑回娘家。

东才三番五次去陪礼道歉,连桂香的影子也没见,悲悲凄凄月余。周一上午,桂香突然回来,说,或在城里买楼,或给十万块钱,不行离婚。

东才说,我、爹、驴、老绵羊,还有这个家,都是你的,还不够?

三斤百元大钞,终没感动桂香。春分时,有人见园区的技术员拉走桂香。立夏时,东才收到桂香签名的离婚协议书。

端午节傍晚,东才回到家,照例先给驴放饲草。槽头空空,不知跑哪儿了?东才顾不得饥渴,找遍街巷林地,没半点踪迹。静下时想想,应该去了熟悉的地方。

桂香爹看到驴站在侧房门边的瞬间,回北屋端半升玉米,面对侧房满目杂物,猛然想起驴槽早拆除,已不是亲戚。犹豫间把玉米倒墙角一口破铁锅里。

东才拿缰绳端抽打驴背,说:不知道离婚了,还来,明知故犯。从此,村人遇到谁揣着明白装糊涂,常指指他说,你——东才的驴。

漳河湾一带,驴是鬼的化身,莫名进宅大凶。东才请大师给桂香爹净宅。大师摆供品、点香烛,舞园桃木剑。额头冒汗时,终将鬼刺死。把宝剑前端放锈铁丝支架上,像架起的机枪。

又一年夏秋之交,园区荒草淹没水泥路。东才在黄河边的富丽大酒店卸车。呵斥中,一个疯女人从车边跑过,塑料袋滴着菜汤。看背影步姿,东才一惊,桂香?放下木枋,慌忙卖几个包子,追上她、拽住不辨颜色的衣裳。桂香以为是呵斥她的人,用力挣脱。东才说给你几个包子。桂香猛地站住,转过身,伸出粘满黑色油污的手,说,东才——要善待那条驴。

作者简介:

刘文源,男,1964年出生于河北大名,现居河北省鸡泽县。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热爱文学,有作品在《天池小小说》《当代小小说》《大名府》《椒乡》等期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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