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彀？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语云：仁者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汝体吾此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 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汝其勿悲！ 1 司马青衫 教材注：“语出唐白居易《琵琶行》：'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这里比喻极度悲伤。春衫，应为'青衫’。” 有学者不同意“春衫”是笔误。白居易任江州司马时其散官品阶为从九品下的将仕郎，所着官服只能是浅青色的“青衫”。“青衫湿”传达白居易对贬谪遭际的抱怨。林觉民自少年求学时即厌恶官场，有意去除该典故中不满官阶的成分。“春衫湿”亦为古诗常见，且符合作书的暮春时节。明末薛敬孟《击铁集》卷九《代怀春次韵》：“司马春衫啼处湿”。（陈明洁《〈与妻书〉之“司马春衫”辨释》，《语文月刊》2021年第11期，第77—81页） 我们认为作者无意改造“司马青衫”的固定搭配。上举薛诗用“春衫”，是因该诗以“怀春”为主题，全诗用典均刻意加入“春”字：“一卷残书春睡亲，聊将春怨梦中匀。春嵬恨断长为鸟，春絮情多亦化萍。司马春衫啼处湿，长卿春思病中新。只愁九十春光老，辜负春风赏识人。”  传统诗歌都以为“司马青衫”是白居易为自己流泪，而非悲哀他人。南宋辛弃疾《满江红·赣州席上呈陈季陵太守》：“笑江州、司马太多情，青衫湿。”清代顾嗣立《题浔阳送客图二首》：“江州司马本忘情，送客江头忽恨生。座上青衫早已湿，何须听罢琵琶声。” 张英《浔江送客》：“司马江州差不恶，青衫何必怨浔阳。”自注：“予读《匡庐草堂记》，结屋香炉峰下，素屏竹几，与山水灌木相萦带，同时太守又能不以职事相拘，使得优游林壑。当时泪湿青衫，恐尚不能忘情于谪宦也。” 所以《与妻书》作者仅用以说明自己是个重感情的人，即后文所说“钟情”。我们无法论断作者在借白居易同情琵琶女表达自己同情人民疾苦的心情。 2 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 “太上忘情”典出《世说新语·伤逝》： 王戎丧儿万子，山简往省之。王悲不自胜。简曰：“孩抱中物，何至于此！”王曰：“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简服其言，更为之恸。 【注释】①万子：王绥，王戎子，年十九卒。其亡年与“孩抱”不符。《晋书》将此记为王衍事，开头云“衍尝丧幼子，山简吊之”。（《晋书·王衍传》） ②山简：字季伦，山涛子。 ③孩抱中物：指年幼的孩子。孩，小儿笑。 【译文】王戎死了儿子万子，山简前去看望他，王戎悲痛得无法承受。山简说：“不过是刚会笑、还在怀抱中的婴儿罢了，怎么能悲痛到这个地步！”王戎说：“圣人能抛开感情，最下等的人不懂感情。感情最专注的，正是我们这一类人。”山简佩服他的话，转而为之悲痛。 王戎的意思是：圣人心涤世外，不涉人情，普通人受世俗纷扰，顾不上有感情。只有具备文化修养的人，才能够专注于感情。这段故事的结尾说山简为王戎的丧子而悲痛，他自然也属于钟情者。所以这个典故多用来表达为他人（与自己无亲戚关系）的去世而悲哀。欧阳修《祭石曼卿文》：“感念畴昔，悲凉凄怆，不觉临风而陨涕者，有媿乎太上之忘情。”《与妻书》先说自己“不能学太上之忘情”，后说“天下人不当死而死与不愿离而离者，不可数计，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都是借用此典表明自己无法对百姓疾苦无动于衷。 图书推荐 公众号ID：jlzxzwxp 钟楼语文 为学生立心， 为教师立命， 为语文继绝学， 为教育开太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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