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放学回来,一路奔向厨房。“是鸡腿,是鸡腿吗妈妈?”“我现在就能吃一个吗?”“妈妈,肯定很好吃对吧?”
我还在炒青菜,再不赏他一个鸡腿的话,“十万个为什么”会把青菜问糊。
看着他背着书包津津有味地啃着鸡腿,突然间有些恍惚。
我出生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农村,那年代,家家都穷得要命。对是否能吃饱饭的问题,我记得的很少。然而有限的零食却成了我永久的回忆。
一年有两个时候,大概是春季和冬季,村口刘奶奶家的弟弟,会拖来一个能让全村小孩雀跃的神具:炉火上架着黑乎乎像大炮一样的爆米花机。
师傅一边拉着风箱一边摇动着,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团白烟升腾而起,热腾腾香喷喷的爆米花和人参米便装满了口袋,诱人的香气会让人口水喷涌而出。
我和妹妹自是不会放过,第一时间把袋子准备好,老妈也把玉米和零钱准备好了。
可我却还馋人参米,觉着那些黄白色的大米从神具里冲出来,既美白了,又增肥三倍。刚出炉,淳正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我听见,周围全是咽口水的声音……
可那时穷——是真穷啊!老妈被磨得不行,才用盛米的竹升盛了半升出来。轻轻地叹了口气。
可我们姐妹高兴啊,一路狂奔去,又满载而归。一边走,一边小嘴没停过。那个香啊,也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能够懂得!
至于水果,小时候那是奢侈品。只有少数时令的水果:桃子、李子、桔子这三种,还不是每家每户都有。
我家就没有,一到季节,就徘徊在人家桃李树下,过过眼瘾。看一眼,满口生津……
而现在,每天都会有的水果苹果、香蕉等,我十岁前怕只是尝过而已。
十岁那年放学,我把脚折断了。
老妈用板车把我推到镇医院,拍过片后,医生沉重地告诉妈妈:已断了!
那时什么都落后,我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快要死了。从医院出来,我对妈妈说,我想吃香蕉。
妈妈那次没拒绝,我一口气吃了三支香蕉,然后大义凛然地仰起头:“妈,我什么时候死?”
“死?只是骨折,接上就好了。”妈紧锁的眉头,到底挡不住我的幼稚。
二十多年过去了,想想当年的“生死关头”,唯一想到的竟然是吃支香蕉。那是一种多让人想念的东西?
儿子的咀嚼声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的美食。那年代,是过年过节才会有鱼肉、皮蛋的年代。
每逢饭前,外婆、妈妈在她们忙碌中,会让我和妹洗皮蛋、咸蛋。那也是我们最乐意干的活。皮蛋哪有不粘壳的?我们便能提前尝到那份鲜美。
过节真好!
然而现在,每天我会给儿子准备营养早点和他爱吃的晚餐:荤素汤全有。可我从没在他吃饭时,看到当年我们舔皮蛋壳的那份欣喜。
当然,现在的爆米花比以前漂亮饱满多了,我也再吃不出当年的那份满足。
至于水果,我们现在几乎每天都吃。可再要吃出“死也值得”的感觉,怕是断断不可能的了。
看到儿子已吃完第二个鸡腿了,我问他:“香吗?”他有些莫名奇妙地回答:“好吃呀!”
是啊,我问的那种“香”,他怎么会懂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