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六百年文物过河？每一步都胆战心惊

来到川南地区，空气开始变得湿润而温暖，植被肆意地扩张着绿色的地盘。跟着背着背篓的乡民，穿过茂密的树林，九曲河在雨中展现出它宁静的样子，它从古老的龙桥下流过，走上去，是真实地踩在六百年文物上的感觉，每一脚都有点舍不得和惶恐，惊异于这带着粗犷之风的精致石刻，在数百年的时光中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位于泸州北部的泸县，大部分属于丘陵地形，水网众多，又在古驿道上，因此建造了大量石桥。这些石桥大多雕刻有龙或其他神兽的形象，而泸县以数量之多，雕刻之精美，造型之奇特，被称为龙桥之乡，事实上，以泸县为中心，周边的隆昌、荣昌、泸州、重庆等地都有龙桥的形式。这些龙桥，连接起了巴蜀乡野的交通脉络，也串起了明清巴蜀的古道。

中国的桥梁一般常见于三类：一是拱桥，著名的赵州桥便是代表；二是索桥，比如常见于西南地区的铁索桥、竹索桥等；三是最常见的梁桥，龙脑桥便是这一类的极致代表。龙脑桥曾经也叫“龙脑石”，修建于明洪武年间，桥长五十四米，共十二个桥墩。桥墩首朝上游，凿有分水，以杀水势。所有构件不用榫卯衔接，而是利用石块自身重量垒砌。

事实上，龙脑桥在宋代时是一座木桥，常毁于山洪侵袭，后来乡民集资用石头重新修建它，以龙、象等神兽形象镇水，以求长久平安。虽然这座古桥被叫做龙脑桥，但是并不仅仅只有龙的“脑壳”，中间八个桥墩分别雕刻了四条龙、二头麒麟、一头青狮和一头白象，如此霸气又巨大的镇水神兽雕刻于桥上，是很罕见的。

龙甲

龙乙

从石刻艺术的角度来看，龙头上的眼、耳、口、鼻、眉、髯、角，龙身上的甲、翅和流云都线条明快清晰流畅；龙甲用整块石料雕凿而成， 龙身卷曲成“S”形，并刻有九排纵列的绳纹状鳞甲，背脊有翅，龙身后部隐入一朵三幅卷云中；龙乙龙身刻鳞甲七排，甲片成绳纹重叠状，背脊刻有火焰纹形状的脊翅。

龙王与头上的“王”字浮雕

龙后与头上的“王”字阴刻

最中间的两尊龙石刻体型比其他更大，显得非常突出，有人称之为龙王龙后，从外表上并不能判断，但因为头上的浮雕“王”字和阴刻“王”字，而被定义为龙王与龙后，虽然两处“王”字都不甚明显。当人站在桥面，这两条龙的高度大约齐腰。这两条龙石刻细节比另两条龙更丰富，龙首高昂，脚踏祥云欲飞欲动，宛若在云中；五官和龙髯、龙角，甚至龙身上的甲、翅和流云，全都线条流畅，栩栩如生。

象鼻卷曲至颈部，嘴紧闭，长牙上伸，胖身下垂，双耳肥大，线刻狭长眼眶，内刻圆形眼珠，四腿作卧伏状。神态自若，给人以安详、宁静之感。

青狮口衔绶带，并交绕在两前足上，四足作蹲式，有爪，分为四趾，两前爪下各抓一个圆形绣球，笑容可鞠。

麒麟昂首，张口怒目，下颌前伸，上唇扁薄上翘，下颌刻有卷曲胡须，嘴角刻有翅，嘴内前后各有一对尖牙，并衔绶带，绶带表面刻火焰纹。头两侧刻有一对粗短的角，角尾分叉上翘。牛蹄形脚一只踏“兵书”，一只踏“宝剑”，雄姿勃勃。

这些隐匿在山林河泽中的神兽，如同川南秘境中的宝藏，神秘又带着豪放的巴蜀气质，它继承和发展了唐宋巴蜀石刻传统，夸张与写实相结合，浑厚刚毅，造型生动。龙脑桥是古代中国桥梁建筑从简单实用走向艺术浮华又不脱离实用价值的开山杰作。

八十年代的龙脑桥资料图

既然说到龙脑桥的石刻艺术，当然离不开泸县当地的石雕匠人，除了一座座龙桥，在泸县宋代石刻艺术博物馆中，还保留了许多雕刻作品。石刻，是巴蜀的艺术传统之一。有着大量石材的巴蜀地区，因地制宜，创造出独一无二的艺术语言。龙脑桥也是如此，这些石材源自于九曲河上游的盐滩坝。不过在六百多年的岁月里，龙脑桥也有不同的变化，如今的它其实有整体抬高。而在八十年代的老照片里，桥的一头还有一个拱桥形制用来给船只通过。

走过龙脑桥，如今不远处有一座龙脑寺，应该曾经离桥更近。据记载桥头坡上原有龙脑寺、龙岩寺、观音寺、玉佛寺四大古刹，而石刻的象、狮、龙，似乎与古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神兽或许也是一种隐含的符号，庇佑这一方乡土。

西南地区的华丽往往寄托在石头上，厚重的红砂岩被巧手塑造成各种造型与图案，这些蜕变为神兽的石头，有着不凡的气质和庄重典雅的外形，它们守护着九曲河上来往的乡民，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都已开始相信它们是真的神兽，尤其当水面没过桥面，就会推动龙口中含着的石球转动，龙吟之声便会响起，它将警示周边乡民水患出现，这是一种朴素而深沉的守护。

📸摄影：我@法淦

📍地址：四川省泸州市泸县龙脑桥

🕤开放时间：全天

🎟门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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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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