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口述：霞姐/整理：净0325 1986年，哥哥纠结了一伙混混跟另外一边的混混打架，混乱之中，哥哥打断了一个人的一条腿，而那个人的堂叔是镇上颇有能力的公家人。 这下子我们家算捅了个大窟窿，第 2天，哥哥就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 那家被打的人家传出话，不但要让哥哥坐牢，还要让我家赔7000块钱医药费。 我家没有7000元，父母也不想哥哥坐牢，找到被打的那家人，下跪都跪了好几次，但是人家就不同意和解，死活都要把哥哥送进去坐牢。 我出生在皖北小镇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我哥比我大2岁，从小就被我爸我妈宠坏，在家经常欺负我和妹妹，偷鸡摸狗那是家常便饭，打架斗殴更是三天两头。 我比哥哥小，可家里的事都是我做的，我是女儿，可我穿的都是哥哥穿过的衣服，吃饭都是等哥哥吃饱我才能吃，哥哥做错事，父母打的是我，在父母眼里，儿子是宝，我这女儿是草。 小学毕业，尽管我每次都考第 1名，可父母就不想让我继续上学，说小女孩只读太多书没用，浪费钱，反正以后都要嫁人，想让我在家干活。 还是我爷爷哥哥的女儿，我在城里的堂姑姑给我出的学费，并且告诉父母：“小霞读书好，就应该让她继续读书，以后考上大学，在城里工作，不是比在乡下更能帮着耀祥吗？” 也许父母觉得堂姑姑说的话有道理，也许是因为不用他们出钱，父母没有继续不让我上学，可家里的活不能耽误。 初二那年，母亲再次怀孕，父亲很高兴，他觉得一个儿子太少，家里应该再有一个儿子，可却让他失望了，母亲生了个女孩。 而且母亲生妹妹的时候难产，在家生不出，后来送去了医院，父亲觉得花了钱生的是女儿，晦气，知道是女儿后，看都没有看妹妹，丢下母亲就回了家。 母亲的月子是我伺候的，妹妹大多数时候也是我照顾，妹妹才满月，我背着妹妹去学校上学，妹妹好像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一样，很乖，很听话，几乎很少哭。 1984年我参加高 考，被老师说我们学校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我却落榜了。 高 考落榜后，我就一直在家帮忙赚钱，镇上有个家庭作坊的帽子厂，按件算工资，我每天能挣个三四块，大头当然给了我妈，我只是偶尔的私藏几毛钱，想着能给妹妹买点吃的。 哥哥在派出所关了一星期后，被打的那户人家让人传话，说我如果愿意嫁给他堂叔的儿子，不但可以放了，我哥哥连医药费也可以一分不要。 父母为了保住哥哥，一秒都没有犹豫答应了。 可是那个堂叔的儿子在我们这个镇可是出了名的臭大街，他仗着自己爸爸是公家人，再加上他舅舅也是本地的混混头子，无恶不作，不知道霍霍过多少好姑娘。 没想到他盯上了我，我肯定不愿意，但我也知道，即使我不愿意，父母也会绑着我嫁人的。 如果我不知道，我当年其实是考上大学，只是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被父母卖了5000块钱的事，为了父母，为了妹妹，哪怕知道所嫁非良人，我也会嫁。 可现在我不会嫁，我得逃，我不想被那男人打死，不想为了哥哥牺牲我自己。 我从床底下翻出一只破棉鞋，从里面掏出我藏的私房钱，看着有很大一卷钱，但大多数都是一角两角的，有的还是5分的，只有没几张是一块两块的。 我仔细的把钱数了一遍，一共才50多块钱，如果我想逃走，这点钱根本不够，可那家人只给十天期限，我得从长计议。 每次都是我父亲打我，母亲也不会拦着，只是每次父亲打过我以后，她就会哭，哭着说自己没能保护好我，在父亲不准我吃饭的时候，也会偷偷给我摘点吃的。 母亲比父亲对我好，但比起哥哥，我什么都不是，母亲也知道那家儿子不是好人，可她依旧抱着我，哭着对我说： “小霞，妈妈知道对不起你，但是我能怎么办呢？你哥是我们家的根啊，要是你哥真的坐牢了，谁来给我跟你 爸养老啊，难道你想我们睡在大街上吗？” 我知道不能跟父母硬来，只能装作同意：“妈，你说的对，我哥不能出事，我愿意嫁！” “不过我有个条件，我得有嫁妆，不能让那家人看不起我。” 我爸一听我要嫁妆，气急败坏的想冲过来打我，“人家一分彩礼都没给你，还想要嫁妆，你想倒贴啊！” “他们是没给彩礼，可不是不要赔7000元医药费了吗？那不是彩礼吗？如果你不给嫁妆我就不嫁，让我哥去坐牢好了，大不了你打死我！” “就几天时间，我去哪里给你置办嫁妆？再说了，家里也没钱！”我爸气急败坏的说。 “我做了快两年的工，每天最少给你们两块钱，多的时候三四块，妈，你那时候可说好的让我把工资给你，你给我存下来给我做嫁妆，我也不要多，你给我700块钱当嫁妆，也不用买东西，直接给我现金就行。” “你们也都知道，那家的儿子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了救我哥，我可是搭进去一辈子。” “你这个不孝女！”父亲冲过来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父亲这一巴掌感觉用了他全部的力气，打得我耳朵嗡嗡响，脸也火 辣辣的疼。 我摸了摸脸，倔强的看着父亲，硬气的对他说：“要不你现在打死我，你儿子坐牢，要么等我嫁给那个人后，我吹枕边风，不让你儿子出来，你自己选，打死我还是给我700块钱。” “最多给你200！” “700一分都不能少，少一分我都不嫁！” 母亲推了推父亲，“还是给她吧。” 最终我拿到了700块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听镇上的人说过深圳赚钱，可去深圳要办边防证，我怕家里人知道，而且不知道10天能不能办出证。 想着高中有个同学的父亲在派出所工作，虽然不熟，但我也硬着头皮找他帮忙，还让他不要跟任何人说，同学答应了我，加急一个星期给我办出了边防证。 我要逃，但我得跟妹妹说，等我赚了钱，我得把她接走。 准备跑的那个晚上，妹妹偷偷的跟我说：“姐姐，你快逃吧，我听说你要嫁的那个人会打 人，我不想姐姐你被打。” “姐姐是要逃，不过姐姐一定会回来接你，爸爸和哥哥打你骂你你就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姐姐回来接你。” “嗯！”妹妹口齿不清的点了点头，眼泪止不住的流。 我得等后半夜才能走，因为我妈有半夜起夜的习惯，有时候还会来我们屋里看一眼，所以我必 须在我妈起夜之后再走。 而且那家人在我们镇家大势大，如果在他们发现之前我没有跑走，就很有可能被抓回来。 等我妈起夜，又推开门看我在不在，我拿起一个小包裹，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家，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县城跑。 到了县城火车站，买了一张去省城的火 车 票， 虽然我的目的地是深圳，但我怕那家人和我父母发现我不在后，来车站堵我，肯定会去问卖票的人，我买了去哪里的票，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去哪里了。 买好票，我不敢在售票大厅等着，我去行李寄存处那边候着，那里人多，四通八达，如果他们来找我，我也能跑。 后来我一直暗自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我看到一群人匆匆的跑进了火车，为首的那个人正是要娶我的人，后面还跟着我的父母。 我看他们在四处寻人，连忙裹好头上的围巾，低着头紧挨着身边的一个人坐下。 听见我父亲大声的骂道：“小霞你这个不孝女，你给我站出来，你要是不出来，你有本事就这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我妈也哭着大声说：“小霞你回来你可不能走，你走了，你哥怎么办？爸妈怎么办啊！” 我当没有听见，我父母对我哥可真好，肯定是一早看我不见，就去跟那家人说，居然还贴心的带上了我的照片。 没一会儿开始检票，前面刚好有一个大姐，抱着一个熟睡的孩子，还拖着一个孩子，身上还背了不少的行李，我轻声对大姐说：“大姐把孩子给我，我来给你抱，你可以轻松一点。” “谢谢，谢谢！”大姐大概真的太累了，也没提防我，把手里的孩子递给了我。 我抱着孩子紧跟着大姐上了火车，没被他们发现。 到了省城，我又买火 车 票去了广州，为了省钱，我只能买到慢车的无座票，看到火车站有小马扎卖，我特意买了小马扎，还有10多个馒头，我得靠着这些三天两夜才能到广州。 到了广州火车站，我又坐大巴去了深圳，我运气还好，没有碰到半路倒卖的车。  到了深圳，我700多块钱用掉了一大半，得赶紧找个工作。 在深圳的第 5天，我才在罗湖郊区的一个小饭店找到了工作，300元一个月，包吃不包住，做得好另外有奖金。 不包住，我只能通过中介找房子，中介很快给我找到了房子，一间小房子，15块钱一个月，押一付3，又付了15块的中介费。 小饭店的活很杂很多很累，但老 板两夫妻挺大方，每天都吃白米饭，还会有一个肉菜，比我在老家时吃的饱，也吃的好多了。 第 1个月做完，老 板觉得我做的不错，发了我300工资后，还给了我50元奖金。 自从我在中介公司租了房，那中介离我打工的饭店和我住的地方都挺近，那里有个员工也是我们皖北的，我会经常去那里玩，熟了以后，老 板跟我说，如果我给他介绍生意，他也给我提成。 他们中介什么活都接，帮人找工作，找房子，找其他的东西，都有门路，我机缘巧合下，也给他介绍过几单生意，给我的提成比在小饭店的我的工资高。 我除了在小饭店工作，下班以后我还去摆摊卖点小玩意，我挣的每一分钱，除了买必要的东西，我全部存了起来，我想自己做点小生意，尽快多赚钱，可以买套小房子把妹妹接过来。 一天摆完摊回出租屋，发现我们出租屋拐角的地方，躺着一个人，是租我房子的老太太，我连忙把她送到了医院。 帮忙交了住院费，做了手 术，医生说，如果再晚个5分钟，老太太就没救了。 老太太第 2天中午才醒过来，告诉了我他儿子的电话，他儿子赶到医院，知道是我救了他母亲，很感谢我，说家里人都找了一晚上。 既然老太太家里人来了，我得赶回去上班，请假可得扣工资，后我也没把这件事当一回事，依然在小饭店认真打工，下班后去摆摊，有空余时间也去中介兼 职，就是忙着各种赚钱。 差不多一个月后，老太太的儿子找到了我，给我买了不少的水果和吃的，还给了我一个很厚的大红包。 他走了以后我打开一看，居然是新发行的100元大钞，我只看见过，从来没有拥有过，我数了一下居然有10000元，那可是1987年。 这钱太多了，我不敢要，我送还给了老太太，老太太却说是我应得的，说她儿子开了一个不小的厂，做出口生意，这1万元他给的起。 既然给得起，我也没有矫情，收下了。 又过了两个多月，老 板家出了事，要把小饭店转让回老家，我有心转让，但钱又不多。 老 板娘知道后，说：“我们要急着回老家，这样别人转让要9万，你如果要给你便宜5000元。” 可我在小饭店的工资，加我在中介兼 职赚的，加我摆摊赚的钱，还有老太太儿子给我的1万元红包，加起来不到4万，离85,000差远了。 我跟老 板娘商量：“我也不要你便宜我5000，可不可以先付4万，其他的5万我一年以后给你。” 我在他们店里打工一年多，老 板娘一直对我不错，觉得我肯干实在，从来没有偷奸耍滑过。 也知道我父母重 男 轻 女，我是逃 婚出来，老 板娘自己也是逃 婚出来的，她和老公商量挺久，最终答应了我的要求。 给4万我的钱都不够，我问在中介打工的老乡借了8000元，把店盘了下来。 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做小炒，我做起了快餐，也不打算请人，还把原来租的房子退了，自己住在了店里。 我每天很早就去市场采买新鲜的蔬菜，各种荤菜，又自己腌制了各种小菜，每天还熬一大锅紫菜汤和一大锅的绿豆汤。 我每天都把餐具洗得干干净净，擦得铮铮亮，店里也都很整洁，每天卖不完的菜，我从来不会过夜，都会把它送给附近的清洁工或是打工人，务必要保证每天的食材都是新鲜的。 因为我的厨艺蛮好，店里又干净，食材又新鲜，所以我的快餐店生意挺好，刚开始每餐卖300来份，后来慢慢卖到每天七 八百份，再卖到上千份，有订餐的时候还要更多。 生意好点起来的时候，我就请了三个人，原来我早餐不做，请了人以后，我还做起了早餐。 1989年年末的时候，我原来租过房子的老太太找到了我，虽然我没有在租她的房子，但我们一直都有来往。 每年过年我都会去给她拜年，有空也会去看看老太太，陪她说说话，老太太对我一直很好，把我当孙女看待。 老太太告诉我，她们那里有栋房子要卖，因为急需用钱，所以价钱还低。 老太太本来是自己想收的，因为知道我一直想在深圳买房，把妹妹接过来，所以就让给我买。 老太太说：“那房子虽然面积不大，但你们姐妹俩住住是足够了。” 房子我肯定想买，但城中村的房子，我怕到时候如果拆 迁，房主又来找我麻烦，我一个人势单力孤，很难对付他们。 我把自己的疑虑告诉了老太太，老太太让我不要怕，说有她，有她儿子，不会让我吃亏的，老太太的儿子还给我，又还下了8000块钱。 买下房子后，我马上想回老家接妹妹，我妹妹出生以后，因为是女孩，村里的地少，不能分地基了，所以父母都没有给她报户口，她还是黑户。 我也知道，我明着回家接妹妹肯定不行，而且我买了房子，我要落户就得把我的户口迁出来，父母肯定不会放过我，我得跟他们谈判。 老太太的儿子给我出了个主意，“你父母欺软怕硬，你雇几个凶一点的人跟着你回老家，就说你要结婚了，要把户口迁出来，说你老公是在社会上混的，不好糊弄，必要时可以拿你哥哥威胁一下你父母。” 我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他还借了我一辆面包车，又给我找了几个凶狠的人，跟着我一起回了老家。 父亲一见到我，就给了我一耳光，大骂了我一通，说我害我哥做了一年的牢，我是家里的罪人。 我也不想跟他们多废话，告诉父母我要结婚了，要迁户口，父亲狮子大张口，说我要迁户口，必 须给他20万。 我请来装我老公的人，凶神恶煞的看了看我父亲，恶狠狠的说：“叫你一声岳父，是我看得起你，你可不要把我惹急了，不要以为你们这里我没人认识，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告诉你，我认识的人可多了。” “你如果乖乖配合，彩礼钱我会给，但肯定没有20万。” 我回家的时候妹妹不在，我正有些着急的时候，只听见一声怯生生的声音：“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是我妹妹，快10岁的孩子，看起来只有7.8岁，很瘦，脸上还有伤，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年，父母对妹妹并不好。 我对妹妹说：“姐姐是来接你的，以后你跟着姐姐，姐姐供你上学。” 最终我跟父亲谈好，给他5万块钱，妹妹我带走，我抚养，以后等他们老了做不动了，我会每个月给他们抚养费。 因为买了房子，所以我一下子拿不出5万块钱，我先给了2万，余下的3万，我写了欠条，答应他们一年之内给他们，如果不给每年加1万，这样父亲才同意把户口本给我，让我转户口。 我在深圳奋斗了5年，终于给了自己和妹妹一个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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