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斌诗选24年

锦鸡

我也是无意撞见的

这雨中河滩草地上觅食的锦鸡

它那么美，像雨中的一团火

一盏亮着的灯，雨淋不灭

像一朵花，凝露绽放

它那么专注，一下一下

啄食草地里的虫草

感谢雨滴的琴声

是它掩盖了我行走的动静

才没有惊扰它的专注

我悄悄地靠近它

想让它离我的镜头

近些，再近些

突然，它展翅高飞

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彩虹

让我心中屏住呼吸的那口气

訇然释放

（刊《人民文学》2023年12期）

旅途（外一首）

在赛里木湖的牧场

茂盛的草原，闪烁着露珠的晶莹

阳光在一点一点扩充地盘

目光深处，牧人骑着马

长长的套马杆在摇晃

他已远离了毡房，远离了袅袅炊烟

他牵扯缰绳的姿势

牵动了草原，牵动了牛羊

激起了草原上巨大的漩涡

这动态的美，在奔腾，在荡漾

把迷恋的我，也卷了进去

啊，流逝的时光在抒情

天空很蓝，湖很蓝，只有白云在飘

飘出羊群，飘出鱼群，飘出鹰

让我站在草原的辽阔里

梦幻般地被迷醉

直到导游小姐的声声催唤

才让我从画境中，缓过神来

怀抱一只小羊

在那拉提空中草原

让我迷恋与难忘的

不是草原秀美无限的风光

也不是空中展翅翱翔的鹰

更不是养蜂女优美的雕塑

让我摄人心魂的

是我怀抱着的一只小羊

当我看见一只小羊在低头吃草

我像抱宠物般

把它搂进我怀里

奇怪的是，它不蹦，也不动

温驯的像婴儿

特别是它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给了我处子般的目光

放下它的那会

就像先前我放下刚学会走路的女儿

在我的张望与担忧中

她走出了自己该有的模样

（刊《诗刊》2023年21期）

村妇

除了带好娃

就是料理好生活中的那些琐事

除了侍弄好家里的那一亩三分地

就是弹好锅碗瓢盆的乐曲

也不是没有被骚扰过

也不是没有过一丝闪念

她在河边洗衣的时候

就是洗自己

她一锤一锤地敲打衣物

就像一锤一锤拷问自己的灵魂

她之所以要干净检点的做人

就是为了让她在外打工的男人

省心，不给他泼一点儿脏水

（刊《北京文学》2024年4期）

晨鸟啄食（组诗）

我喜欢在路边摊上买菜

中年以后，不再那么忙了

我喜欢买菜，尤喜在路边摊上买菜

那些像我亲人的人

大都是老头，老太

他们手提竹篮，或是蛇皮袋

把带有露水，或是泥土的菜

从乡下提进城里来卖

他们的菜，都是浇农家肥长大的

新鲜，青翠，生态

菜叶上爬满的虫眼

是没打农药的注解

我尤喜他们的憨厚与纯朴

每次我兜买他们手中的菜

他们脸上浮现的笑容

才是我买菜时最大的快慰

因为我知道，小时候

我是多么希望上街卖菜的爸妈

能早点回家

路边摊

在菜市场专门辟出来的

一段路边摊上

我看见一位卖菜的妇女

背上背着一个小孩

那孩子不哭也不闹

一双贼亮的眼睛

四处瞧，四处望

那妇女只顾卖菜

好像忘了身上还背了个孩子

那孩子自顾自地玩

一点也不给卖菜的妇女添乱

这温馨感人的场面

一下子触动了我记忆的琴弦

我也是这样趴在母亲的背上

度过了童年

晨鸟啄食

清晨，我在乡村的大地上行走

一抬头，看见高压电线上的一只鸟

昂着头，在啄天空中的月亮

我在想——

它一定是把天上的月亮

看成了一块雪饼，或是一粒小豆子

谁说不是呢，你看

它的胃口真大

它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

好像要把整个天空

都吞下

戏水

我在伊犁老城喀其民俗旅游区闲逛

意外见到一群小伙伴在溪水中欢闹

他们黄发碧眼，好一派异域风情

他们打水，欢笑，嬉闹

一下子把我带回到童年的美好时光

只是他们文明多了，女的多了件薄衫，男的光裤衩

不像我们当年，一丝不挂

还晒得黑不溜秋

但我们戏水的欢乐是一样的

童年的无忧无虑是一样的

打水的姿势是一样的

溅起的浪花是一样的

脸上的笑容和凝挂的水珠是一样的

瞧，我来新疆旅游

不料，竟捡回了失去多年的欢乐童年

（刊《诗歌月刊》2024年3期）

薄暮时光（组诗）

垂钓的中午

中午，我在林中的池塘垂钓

太阳好像要与池塘比光亮

它把一块大铜镜沉入水底

天空中的鱼鳞云

像在水中游动的一群鱼

我在水边凝神

沉寂笼罩的山野

被零星的几声鸟鸣

鸣叫得更加沉寂

突然，鱼漂浮荡

吃钩的鱼，绷紧了我的鱼竿

我要垂钓的，好像不是鱼

而是水中晃动的铜镜

抑或是柔软的棉花糖

更像是——

整个池塘，加上大山的重量

薄暮时光

落日是闲暇对应的时光

是晚饭后的邀约，随心

在抬头和低首之间

看彩霞满天，祥云翻飞

倦鸟归林

风吹在身上，也吹在湖面上

将林中的鸟鸣，吹进波涛

在浪花上晃，漾

把天空的火藏进水里

让星星的网眼兜着月亮

仿若逮着了银河里的一条大鱼

一路上，沐着清风明月

不知不觉中，让你身陷

沉思与怀想的梦境

闪烁的光

轻风拂面，艳阳高照

小河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

河滩上，水芹和芦苇新芽碧绿

惹人喜爱，掐一下，清香扑鼻

一下子把你带回往日时光

心头袭来阵阵芳香

临近河边，芦苇丛里

发出阵阵蛙鸣

小蝌蚪游动的尾巴

牵动着目光，梭巡

树枝上，硕大的鸟巢

发出了爱的呢喃

上苍没有亏待过谁

把深深爱恋

融进每一缕闪烁的光

拜见乡间的小野花

在一般人眼里，这肯定

是不屑一提的小事

而在我心里，它是我对春天的

一个永久许诺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随时随地看见的小野花

小巧，玲珑，亮眼，惹人喜爱

它们随遇而安，乖顺

席地而坐，，面带微笑

风把它们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快乐得像一群童年的小伙伴

唤起我美好而纯真的回忆

它们随风起舞，沐雨而歌

在大地宽广的怀抱里

恣意生长

不挑食，不倦怠

我来拜见它们

就是想和它们一样

简简单单，快快乐乐

以卸下人生旅程

繁重的疲累

（刊《都市》2024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