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8日,齐邦媛先生离世,我才有幸读到《巨流河》,闲读三天,仍未接近尾声,而我却深深陷入那个时代,无法自拔。 《巨流河》节选 数十年间,我在世界各地旅行,每看到那些平易近人的小山,总记得他在山风里由隘口回头看我。 在那一天之前,没有任何人用“可爱的前途”对我病弱磨难的生命有过如此的祝福。 他的成长是在云端,在机关枪和高射炮火网中作生死搏斗,而我只能在地面上逃警报,为灾祸哭泣,或者唱“中国不会亡”的合唱。 多年来,他是唯一常常和我谈灵魂的人。 他的信,那些仔仔细细用俊秀的字在浅蓝色航空信纸上的信,装在浅蓝的信封里,信封上写着奇奇怪怪的地名:云南驿,个旧,蒙自··· 太阳耀眼,江水清澄,我们坐在那里说我读的课外书,说他飞行所见。在那世外人生般的江岸,时光静静流过,我们未曾一语触及内心,更未及情爱。——他又回到云南,一去近一年。 我出去,看到他由梅林走过来,穿着一件很大的军雨衣。他走了一半突然站住,说:“邦媛,你怎么一年就长这么大,这么好看了呢。” 我跟着他往校门走,走了一半,骤雨落下,他拉着我跑到门口范孙楼,在一块屋檐下站住,把我拢进他掩盖全身戎装的大雨衣里,搂着我靠近他的胸膛,隔着军装和皮带,我听见他心跳如鼓声。 一九四三年春风远矣,今生,我未再见他一面。 我不仅十分想家,也十分惦念送我《圣经》的人,他正日夜在空中逐敌作战··· 同样的航空信笺,多了一种新的、浓密又压抑的牵挂,不言相思,却尽是相思。“你做了大学生是什么样子呢?寄上我移防后的新通讯处,等你到了乐山来信,每天升空、落地,等你的信。” “我无法飞到大佛脚下三江交汇的山城看你,但是,我多么爱你,多么想你!” 无知如我,终于开始悚然警觉,正因为我已成年,不论他钟情多深,他那血淋淋的现实,是我所触摸不到的。 请你原谅我对邦媛的感情,既拿不起也未早日放下。请你委婉劝说邦媛忘了我吧,我生前死后只盼望她一生幸福。 我心中对张大飞的悲悼之情,沉重又难言。我不知道如何恰当地称呼他的名字,他不是我的兄长也不是我的情人,多年钟情却从未倾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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