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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夏天 张远浩 小时候，春天一过，初夏一来，如果阳光好，我就喜欢脱下自己的鞋袜。村里的小伙伴也和我一样，我们会避开大人，结伴跑到野外的河沟里摸鱼捞虾。有时候，弄得衣服上到处都是泥巴，回家后，免不了要遭到家里大人一顿结实的斥骂，好在斥骂之后，大人也会高兴地表扬我几句。 “这么多鱼虾，怎么捉的？”大人会问。我会高兴地回答：石缝里摸的！或者说，在一个水荡里摸的！大人说：快把衣服脱下来，快去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家里人并不担心我玩水出事，因为我和村里的小孩六七岁时就会游泳。平时，大人不许我们去河里玩水，理由不过是春天的河水塘水，摸起来还有点凉有点冷。如果我说，鸭子和鹅都下水了！为什么我们小孩不可以？我母亲会说：它们身上有羽毛！而秋天的风又太凉了，更别说冬天了。所以，夏天是我们孩子玩水的最好季节。所以一到夏天，大人们就不再反对我们玩水。小河沟也好，池塘也好，你在水里嬉闹也好，打水仗也好，摸鱼也好，把水牛赶在河里，骑在车背上过水荡泥潭也好。大人才没闲心管这种小孩子的事！反正在水里怎么疯，都淹死不了人，你要野要玩，就尽心玩吧！不过，大人还是有大人的规定：玩水后的衣服，自己老老实实洗干净带回家！一律不许带有泥巴的衣服回去！所以我们男孩下水之前，就习惯把衣服脱光，脱下的衣服，都放在河边的草地上，或者是挂在河边的树杈上。只有女孩子穿着裤衩下水，如果裤衩上沾满泥巴，她们回家前，会到有清水的池塘里洗干净再回去。 我们玩水后，都会带点鱼虾黄鳝或团鱼回家。不过，附近的水库，大人是不许我们去玩的，因为水库里淹死过大人，淹死的人当然是不会游泳的。 有一年秋天，附近一个村里，有七八个大人去水库对面山砍柴，回来时，木船在水库里翻了，七八个大人都活活淹死在水库里。因此，我村里的大人一律不许我们小孩去水库里玩水，连放牛时的水牛，在水库边喝够了水，也得马上牵到山上去。因为水库里有水鬼，所有淹死的人，都会变成水鬼。变成水鬼后，它们想投胎再来人间，就会在水中拉一个活人，捉到活人的水鬼把别人淹死之后，他〈她）就可以投胎再来人间了。大人们总是这么说。 这么吓人的故事，让我做过好几次恶梦。一次，我梦见自己游泳时被一个水鬼捉住了一只脚，我就用另一只脚没命地踢它。与我同睡一床的爷爷见我乱踢被子，就把我弄醒了，问，怎么乱踢被子？我说，我做梦了。梦见自己在水库里游泳，水鬼捉住了我一只脚。我爷爷说，千万不能去水库玩水，会水也不行！淹死的人，有很多都是会水的人。 我长大后还是喜欢游泳。上高中的最后一年，在武穴，有好几次，我和同学们一起下长江游泳。武穴江对面有个小村叫黄砂，我有两个同学是那个村里的人。黄砂的孩子在长江里游泳，胆子比我大，技术比我好，所以一个暑假，他们都成了我在长江里游泳时的指导老师。 出社会后，我在福建晋江呆过十四年。晋江是一个靠海的城市。初去晋江时，一个朋友邀我去石狮黄金海岸玩，去那里游泳，买票要四十块钱。另一工友告诉我，衙口那边游泳，一分钱都不要，后来我想去海里游泳，就在公司门口坐车去衙口。 有一年，我所在的公司，来了一个美国人，他叫比尔。他是来公司做监督生产的。比尔在香港长大，他会说普通话。比尔也喜欢游泳。游泳时，我，小李，比尔习惯结伴一起去。但比尔有个习惯，他喜欢把自己脱光，他说，游泳的地方就是游泳的地方。他有脱光的自由。他不懂我们这里的习俗，人多的地方，是不能脱光衣服的，男女都一样。后来一警察过来正色警告他，再光溜溜地戏水，他就要拷走比尔。我笑着对比尔说，比尔先生，请随乡入俗。比尔走到沙滩上，一脸不高兴地穿上短裤，直到后来，他站在水边的岩石上，我给他拍了几张照片，拍照时，我让他笑一笑，他才高兴地笑起来。后来他看了一眼我拍的照片后，说，照片拍得非常好！拍出了他的笑脸，只有他的笑脸和开心，才配得上他身后的浪花和大海。 回去的路上，小李对我说，没想到你这么大的一个男人，一见海水，就高兴得像一个贪玩孩子。我说，我从小就喜欢玩水。我喜欢夏天，就是因为夏天一来，我就有机会忘情地玩水。比尔插嘴说，我也喜欢夏天，喜欢大海，只要我在这里，没回香港，你们下班后，想去海里游泳，打我一个电话就行，我开车过来接你们去海边玩。 可惜不久比尔的工作结束后就回香港去了。我后来去衙口，去厦门，到海边去游泳，又换了一些新的朋友。 不过，小李还像过去一样，游泳时喜欢随我一起去。他说，他喜欢去海边游泳，除了喜欢游泳，还因为他喜欢去海边欣赏穿得少的帅哥和美女。 小李那时是一个单身汉。一个身在异乡打工的单身汉，爱美女，爱帅哥很正常。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再后来，小李有了女朋友，去海边游泳时，我又换了新的同伴。 到现在，我仍然和小时候一样，一如既往地喜欢夏天，因为在我的心里，只有夏天才是游泳的最好季节。因为我是一个不喜欢在泳池里游泳的人。除非冬天，我才去一些开放的泳池，如果是夏天，再好的泳池，在我心里，也不及一口干净的池塘，一条干净的河，更别说大江大海了。
张远浩，生于1963年4月30日。1982年第一次在江苏巜少年文艺》上发表第一篇小说。之后的作品散见于巜中国青年》《青年月刊》《年轻人》《黄金时代》巜涉世之初》巜辽宁青年》等杂志。在新浪开有张远浩博客，有部分诗歌，随笔被港台刊物转载。著有散文随笔选巜树尖上空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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