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债 天终于亮了!张桂花帮老伴掩掩被子，并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你在这好好等我，我回家去和韩二东要你的工钱，以前过年你要过多次，不给，这次你生病了，他不会不给吧！”李柱子没有任何反应，他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沉地睡着。 走出医院的大门，张桂花揉揉肿胀的红眼。老伴李柱子得了脑充血，大夫说，如果不尽快手术，会成为植物人。她通知了远在外地上班的儿子，但是儿子刚买的车和楼房，手中也没有啥钱，楼贷车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尽管如此，他还是和同事们借了两万元钱交了一部分医疗费。 一辆绿色出租车在她身边戛然而止。她讲好价钱，十五元把她送回村子。 出租车飞速地向前奔跑着。道路两边的花坛，还没长出新绿。只有一棵棵的柳树，挥洒着柔软的枝条，慢慢变得嫩黄，也许再过几天，春暖花开，它们也该生出嫩芽吧!几只乌黑的大雁唱着悲哀的歌，在层层乌云下引颈挥翅，逆风而行，吃力地煽动翅膀，一路向北飞行。 这该死的眼泪，不知不觉又从眼睑滑落下来。老伴一直身体很好，挑挑扛扛都不在话下，谁知昨天他突然昏倒在院子里，等她发现打了120急救车，送到医院做了各项检查，大夫说如果不做手术，恐怕很难逃出来。这个相伴一生的男人，她无论如何也要找到钱把他的病治好。 前几年，老伴一直给韩二东打工。提起韩二东，那可是个有能力远近皆知的人。铁选厂不知有几座，还有很多矿山。最近几年，环境整治，选厂不转车，矿山也不采矿石，老伴给韩二东干活的工钱欠下了三万多元。逢年过节都会去见见韩二东，可是他都会说没钱，等有钱了第一个给送来。如果不是老伴有病，她也不会登门要债。 车子跑过半个小时后，在一座高楼大院门前停下。这是韩二东的别墅。远远望去，琉璃红瓦，飞檐峭壁 ，金碧辉煌的瓷砖，闪着锃亮的光。红色的大门楼子旁，一边站立一个威武雄壮的石狮子。好似人一旦走进朱漆大门，它们就会跳跃起来。张桂花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突突地跳起来。这样的人家，她还是第一次拜访。她伸手掸子掸身上的灰尘，又从衣兜里掏出一些卫生纸 ，把自己鞋上的灰尘擦了擦。 她用力凿了凿自己的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她抬起右手，轻轻按了按门铃。一阵叮铃铃的门铃响过之后，一位三十多岁的保姆打开了大门:“这么早，你找谁？”她的脸上没有半点笑容，好似她的到来打扰了她的美梦。 “我，我，我找韩二东韩先生!”张桂花面带笑容，紧张得有些结巴。 “哦哦，来我屋子里等吧！他刚起床，还在梳洗，等一会儿他吃过早饭，我带你进屋去见他。” 张桂花尾随着她走进东厢房。 这是一个四合院。占地面积有一亩多。北面是一座二层别墅。东西南是北京平房子，窗子都是雕镂空窗框，双层玻璃。窗明几净，熠熠生辉。院子中间，用大理石和白玉栏杆铺成了通道，两边是整齐的菜畦，也是用大理石铺成的过道。阳台上，摆满了各种珍奇花草。一个个的花盆就像一个个的上好釉色的古董，张桂花从来都没见过。她就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走进了大观园，到处是新奇，到处都是她没见过的景物。一阵风儿吹来 ，各种花草的奇香钻进她的鼻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哎！自己真是个没福气的女人，要是让自己住在这里一天，都会被福分烧死!”她自言自语地嘀咕。 太阳穿过云层，照射在院子里，明晃晃地让她睁不开眼睛。她用力揉了揉有些疼痛的红肿的眼睛。看了看胳膊上的手表，快九点钟了，自己等了快两个多小时了。自己有些坐立不安。他担心老伴的身体，要是立刻拿着钱往回赶该有多好啊！” “走吧，韩先生吃过饭了，让我带你过去!”女保姆没有半点笑容地说。 她紧随着保姆的步子走进别墅。这是一间用牡丹花挂毯装修的屋子。四面墙壁，开着粉红色的牡丹花，一层层的花瓣向外翻卷着，如梦如幻，惟妙惟肖。好像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金黄色实木地板上，米黄色的真皮沙发，摆了转角。棕色的茶几上摆着各种果盘，八宝仙桃，榴莲果瓣，马奶葡萄，东北大榛子和松子……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各种干果，摆满了茶几。 韩二东用竹签剔着那一嘴镶金的大板牙。身边坐着卷发，打着红嘴唇的妻子，她脸上不知涂了啥化妆品，白里透红，红里透了白，简直就像著名画家笔下的美女图片，真是耐人端详。 他们见保姆领了张桂花走进屋子，并没站起身。只是用眼睛瞟了瞟。 “韩先生 ，您好!您帮帮我吧，我家老伴李柱子得了脑充血，在大医院住院呢，需要做手术，麻烦你帮帮我，把他的工钱给我吧，我要救他的命啊!”张桂花有些激动，她强忍住眼角的泪花。泪花在眼睛里转了转，硬是被她憋了回去。 “哎！我也是没办法呀！选厂没干，矿山停产，我也是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啊!这好比冬天，青黄不结， 你让我去哪里弄几万元钱啊！你先回去吧，我找朋友借借看，万一借到，我给你送医院去!”韩二东眼望着身边的美人，笑着和张桂花说，还不时的用他带着金戒指的手撩拨着带了金光闪闪的项链的妻子。 这样大的金戒指，还有镶了红玛瑙的金项链，张桂花只有在电视剧中看见过，这好像是皇上和皇妃才有得起的宝物吧！ “韩先生，你帮帮我吧！我老伴可是躺在病床上呢，如果我找不到钱，他只有死路一条了!”张桂花不知不觉地跪到了地板上，她哀求着说。 “哎呀！你这女人，怎不讲理呢？还跪下来，快起来。你就是跪几天几夜，我家又没有压钱的机器，能给你变出钱来!”那个披了卷发的美女用眼瞪着张桂花，咆哮起来。 “保姆，保姆，把她搀出大门去!”韩二东大声喊着。 张桂花感觉浑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被保姆搀着一步，一步走出别墅的屋门，来到院子里。 “等一等，等一等!”一阵车轱辘滑过地板的声响。张桂花回转头，在她身后的地板上，一个坐在低矮轮椅上的瘦小的孩子，用手滑动轮椅，来到她面前。他不紧不慢地从轮椅侧兜里掏出五捆鲜红的人民币来。 “阿姨，这是我今年接的压岁钱，我数了数，刚好有五万，你先拿着去给叔叔治病。我是韩二东的儿子，几年前得了疾病，不能自己行走了。我知道，人在最困难时，需要人帮助!” 张桂花紧走几步，接过他手里这些沉甸甸的人民币。泪水竟然如决堤的海水，肆意流下来。她抱了抱轮椅上的孩子，把他紧紧拥在胸前。紧接着，她又还回了两捆人民币:“我就拿三个 ，那些零头我不要了，给你买吃的。谢谢您帮我，孩子，你会有福报的!” 张桂花走出院子，一缕阳光正好照在她满头白发的脸上，泪光点点，与日光交相呼应。“老头子，咱有钱了 你可要好好等我!”  原创作品，授权发布（转载必须注明出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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