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故事：双目失明的孕妇

原创 芈叔2020 羋叔 2024-04-20 14:00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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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一个拍摄纪录片的朋友邀请我去北京的一家妇产医院走访，他主旨是要拍纪录片，我就是顺便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个医院很厉害，能够接诊一些情况比较特殊的产妇，有很多人都是大老远跑过来问诊，然后选择在这里生产的。

我在那里顺便给人算算八字，因为都是特殊产妇，有高龄产妇，有本身健康状况很差的产妇，甚至有的是艾滋病患者，他们比较需要希望，有时候可能只是一句简单的母子平安，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最艰难的事儿。

聊聊其中一个吧，一个让我意难平的女人。

命主女，那年三十二，我算命的时候，距离预产期还有不到一个月。

她双目失明，她自己接受我朋友采访的时候，说是因为小时候高烧不退，她的母亲情急之下给她吃错了药，后来烧倒是退了，但是她的这双眼睛再也没有看清楚过东西。

浪漫一些说，这是将父母年轻的样子定格在了自己的脑海中，悲伤一些说，自己永远失去了光明。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些比较让人揪心的地方。

我注意到她的身材，她真的很瘦，挺着个大肚子看起来不像是怀孕，倒更像是营养不良。

她确实是过的不好，而且别的产妇怎么着都是有人陪护的，只有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我问她她的丈夫呢，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直到傍晚的时候，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才拎着饭盒过来，着急忙慌给她把饭菜放着，嘱托隔壁床的产妇家里人帮忙照应她吃口饭，那家人挺和善，满口答应。

然后她就又风风火火走了。

我在那里逗留了三天，她身边出现的只有这一个亲人。

虽然看不出来亲情可言，但是至少这是唯一还管她的人，我问她是不是母亲，她摇了摇头。

我那天看了她的八字之后，久久说不出话来，我万万没有想到有如此凶险的命相，我只庆幸她是盲人，看不到我眼底那难以掩饰的悲伤。

她问我结果，我没着急说，我想先听听她的故事。

她似乎整理了很久心绪，才回过神来，跟我说了说她的情况。

从她盲眼之后开始说吧，那个时候虽然盲眼，但是及时治疗是来得及的。

但是她的父亲不愿意花这个钱，她母亲每天以泪洗面，觉得是自己害了孩子，时间久了，母亲的眼睛也渐渐看不见了。

孩子的父亲觉得他们母女俩是拖累，加上家里老人早已经全都走了，他根本就是没有任何牵挂。

于是有一天，他丢下了妻子孩子，离开了这个家。

命主的母亲拉扯她长大，因为看不见东西，做事不方便，没地方要，难的时候甚至去讨过饭。

她印象中，老家有一个老宅子，屋子里终日不见阳光，当然了，对于她们来说也不算什么了，反正也看不见。

对于她来说，她所有童年的印象只有黑暗，无休止的黑暗。

后来，母亲着急让她嫁人，她以为是母亲养不起自己了，着急把自己送人，她没哭没闹，默默接受了母亲的安排。

她出嫁之后，丈夫虽然身体比较弱，有肺病，但是对她真的很好。

别人都说她丈夫长得很丑，但是她看不见，她也不在乎，在她心里，丈夫才是最好的。

然后，母亲那半年里经常来她这里坐坐，婆家都很欢迎，偶尔有人嚼舌根子说她妈妈是来蹭吃蹭喝的，婆家也没有介意过。

她以为是母亲想念自己，她不知道的是母亲只是为了确认她在这里过的很好罢了。

她出嫁半年，96年夏天，母亲被人发现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上。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泣不成声。

她自己倒是没有哭，有一种很洒脱的感觉，她同我讲，至少丈夫家里人对自己真的很好，虽然家里也穷，吃不着啥好东西，但是至少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很棒。

但是，她丈夫病情忽然恶化，住院插上了呼吸机。

她马上要到生产的时候了，公公因为意外摔断了腿，也躺在家里，需要人伺候。

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成了婆婆。

那个来送饭又匆忙离开的女人，就是她婆婆，为什么着急走呢？

她在一家超市当收银员，她要到点了给公公做饭，换药，然后再拎着饭盒给她送饭，再去照顾她丈夫，还得抓紧回去上班。

她知道，丈夫大抵是活不过这一年了，她只有一个愿望，一定要生下来这个孩子。

以前的小医院医生跟她讲过，她的身体营养不好，生孩子危险系数很高。但是她不在乎，她只想给丈夫留下传承。

她说，最大的遗憾就是自己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我安抚了她几句，告诉她八字命理来看，母子平安，是个男孩，一切都好，后面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是我不能骗我自己。我分明什么都看出来了，我分明就是赤裸裸地与她说了假话，我知道就算是我说了真话，阻止她生这个孩子，她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建议的。

没有什么，能比一个母亲的爱更加坚定。

一个多月之后，一切与我所料无二，她因为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只有那个孩子活着。

那个孩子就像是一抹光，就像是绝望深渊之下唯一的光。

师父一直教我就算是现实再难接受也不要说假话，我依旧是没办法做到实话实说，后面的故事我没有再去问，但是我怎么告诉她她会死在这一劫，我怎么告诉她她丈夫也活不过一个月，最后就是她婆婆与她多年前上吊而死的母亲一样，拉扯着孩子长大，就像是从一个深渊踩进另一个深渊一般。

何处，才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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