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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根儿 | 白中上学见闻记

 新用户06868399 2024-04-26 发布于内蒙古

第 2480 期

文|四根儿

1990年,我从察右后旗韩勿拉公社初中毕业,考入了我向往已久的察右后旗白中高一,由于我们村距离白镇比较远,开学那天又碰上阴雨天,我就迟了三天报到。

那天,我二岗赶着毛驴车从六十里以外的我们村将我送到白音察干镇,由于当时正是农忙季节,家里忙得为了龙口夺食,母亲居然没顾上给我做双新鞋,我脚上的鞋还露着脚指头,临走时,母亲把攒下的鸡蛋卖了十块钱,让二岗给我到镇里买一双新鞋。

白音察干镇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心里最大的城市,今天我居然也来了。走在人家那柏油马路上,看着城市人骑着自行车悠闲地穿梭,时不时还能听到清脆的车铃声,偶尔身边一辆小卧车子飞驰而过。我心里暗暗生出大城市就是好的感叹。

我和二岗把毛驴车拴在电线杆上,准备进最繁华的贸易买鞋,但又怕车上的行李和箱箱丢了。因为听村里三大娘说,大城市到处都是长头发、削离(小偷),还有赖小子等,他们穿着喇叭腿裤子,腰上别着三棱刀子到处叼人、抢人,谁敢迟疑一下,上来就敢戳你一刀,一戳一个三角窟窿。这样想着,就吓得我们弟兄俩不敢同时进商店了,最后,我留下照看毛驴车,我二岗一个人进去给我买了双重复呢平底鞋,六块半一双。

我二岗一出门贸易的门,贸易两边都是钉鞋匠和修自行车的,没等我二岗反应过来,一个钉鞋匠顺手就把鞋抢了过去,摁住就在每个鞋底打了八个芸子,一共三块二,看着鞋匠凶神恶煞般的那张脸,我弟兄两个没敢跟乜理论半句,把钱给了人家后,我开始试鞋的大小,结果这鞋太大了。因为我二岗也没穿过个买的鞋,人家问他穿多大码,他用手比划了半天,人家卖给了双四六码的,我二岗觉得买值了,大腾腾的,至少比别的鞋多用二寸布料,付了钱就走。

此时一看穿在我脚上的鞋,松得四周还能套一双鞋,我二岗说,那就再进去换一双吧,售货员一看芸子都打上了,就没换成。

这双鞋,后来被我垫着书纸,居然整整穿了二年多。

来到白中报到,按通知书上说的内容,我们找到了宿舍,二岗给我简单安顿了一下,怕回得迟天黑的不好走,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让我自己找班主任报名。

当我找到班主任时,听说他是一个刚从鸟专毕业的新老师,名叫曹能谝,当时穿一身花达呢中山装,脸上卡了个变色二饼日,黑乎乎的看不见眼睛,嘴唇薄的就像打烂的碗沿,上嘴唇还一直向上卷着,让人看了好不舒服,我真想上去把他的嘴唇抻展了,苫住他那黄烂烂的几颗门牙。他当时坐在椅子上,脑袋稍稍超出办公桌一点点,下颌正好可以磕在桌面上,粗心的人很难发觉桌子边坐的居然是一个人,且还是个老师。看样子他的个头也不足一米四,比我高,但也高不到哪里去。我瞬间增强了已经低落了三四年的心情。原来世界上还有比我矬牢打蛋的人了。

我说曹老师我来报名,由于人家已上开课啦,曹老师以为我是走后门进来的,就问我是咋来这个班的,我说是坐毛驴车来的。他噗嗤一下笑了,喷出两股鼻涕,正好粘在办公桌面上,用了很大的劲儿,他把头向后努力地摆了好几摆,才总算又把鼻涕弹进了鼻孔。然后嘟囔着又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叫张根儿。他“噢”了一声,说好像有这么个学生,考的分数还挺高,他以为穷得念不起,又厾牛屁股去啦。

曹老师给我找了几本书后,要领我到教室,由于鞋不跟脚,我走路只打前抢,短短的二十米路,硬是摔了五个跟头。曹老师见此,睁着疑惑不解的眼睛问我,你是不是有羊格疯(癫痫)了?我红着脸,指了指脚上的鞋。曹老师似乎懂了,看着我新蛋蛋的鞋,问我准备穿几十年。我说不知道有多耐,能穿多少年?他问我,你个四十码的脚为啥就买了个五十码的鞋?当时我根本不知道鞋的大小是用码来区分的,一听见他说码码的,心里对他就有点鄙夷。我说老师你别误会,我跟你说坐驴车来的,你今天就和我说马、马的,你真的莫非连个毛驴和马也分不清?见此,曹老师也不再和我继续说话了。

下午放学,我回到宿舍,扯烂一本书才把鞋垫合适了。垫鞋期间,我发现那鞋的白里子上印着察右后旗制鞋厂一行字迹。人家这大城市还有鞋厂了?难怪曾经听说,当年有个后旗老干部去北京办事,买回两样自认为是宝贝的东西,一双重复呢料子的鞋和一个打碳的斧子,回来仔细一看,居然鞋是后旗制鞋厂做的,斧头是后旗五金工具厂造的。我一直以为是有人编笑话损切后旗人,闹了半天是真事。

曹老师别看长得一无是处,心眼倒是不坏。

由于我个子矮,中考成绩又是全班第二,比第一名石门口的女同学杨羊羊只少一分,所以曹老师把我安排在第一排和杨羊羊坐在一起。不过杨羊羊上了高二就开始搞对象,成绩渐渐下滑,到了高三成了垫底生,干脆连高考都没参加,高中一毕业就结婚生子,后来她吸取教训,把两个儿子培养得很优秀,一个个都考住了985,她用自己吃的苦给儿子们换来了未来的甜。

曹老师不仅把我安排了最前排,还让我当了班长兼语文科代表,于是我就有机会经常出入他的办公室,发现他的办公桌上经常有那黄灿灿的月饼和红蛋蛋的果子。当时曹老师也住宿舍,在学校食堂吃饭,谁送他的这些好东西了?难道是班里的某些同学?我有些愤愤然,心里骂道:有些圪泡们就懂得溜沟子舔屁股,曹能谝这么奇丑无比的老师你也忍心讨好他?这世界真是太没公理了,做人未免也太下贱了!

后来我才发现,有个长相堪与曹老师旗鼓相当、一较高下的姑娘,偶尔就在曹老师放学后往曹老师宿舍跑,再后来听说这姑娘是白音察干街上一个商店卖副食的售货员。

怪不得曹老师的办公桌上经常有那月饼和果子呢?原来如此!这么丑的玩意儿居然也有人和他谈恋爱?

有一次我去曹老师办公室取作业,曹老师不在,但办公桌上放着油棱棱的大半个月饼,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大咬了一口,香得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咽了。

从那以后我就立下誓言,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将来也能当一名教师,找个卖月饼的丑媳妇,天天吃月饼,日日吃红果果。

在这种强大动力的刺激下,我毕业之后,又经过漫长的“八年抗战”,终于也实现了当老师的愿望。

又过了三年,月饼和红果果就成了我的敏感词,不管谁在我身边说到这话,我不是头疼,就是恶心,最少也是胃酸……

作者介绍:四根儿,一个能胡谝乱说的小民百姓,曾经为了能吃上日思夜想的月饼,坚持读书无数年,硬是当上了一个小学校的赖老师,如今听见月饼一词就恶心得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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