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 她跟着自己的妈妈, 一步一步, 去哪儿都行。 文/婉兮 上集回顾: 此刻踩着灯光,脚步摇摇晃晃,却被一种来源不明的力量推着,一步步往前而去。 可走着走着,她的脚步,却又慢了下来。 因为,她忽然瞥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小小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缩着身子,仿佛守着摊子一般。 刹那间,眼泪喷涌而出。 张玉竹的脚步轻了,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吓坏她的小囡儿。失而复得的欣喜包裹着她,虚惊一场的庆幸也如潮水涌来,这剧烈的情绪转换,反而让她失去了语言,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好在,刘思勤也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了。 她如受惊的小兽那般,猛地转过头来,眼神由惊恐到狂喜到雀跃到兴奋到欢喜到平静再到不安,短短几秒钟内,转了好几种情绪。 当妈的很快就看出来了,小囡儿在害怕。 怕什么呢? 也许是怕妈妈指责她乱跑,怕自己带来麻烦,怕打乱了别人的生活节奏。 她跟张玉竹的关系,毕竟还存了几分尴尬,做不到理直气壮的索取,更不能堂而皇之地撒娇。所以,她只缓缓站起来,看了看妈妈,又飞快低下头去。 “你咋个跑这里来了?” 张玉竹尽可能地平静语气,不敢让焦灼透露半分。接着又往前几步,伸出手,预备拉一拉小囡儿,再把她拥入怀中。 可刘思勤,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嗫嚅着解释。 “我……放烟花的时候,我被一堆人挤着,就跟着他们走。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在哪儿了。天都黑了,我分不清哪里是哪里,就很害怕,到处找。结果,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果然如此。 原因张玉竹已经猜到了,心里腾的窜出一簇怒火,但又强压了下去,逼自己和颜悦色:“那你咋个到这里来的呢?” 铁路商场,贺斌的小弟们已经找过了。 当时,这里没有人。 也就是说,刘思勤是不久前,才到达此处的。瞬时间,张玉竹脑子里电光石火,这9岁的小姑娘,应该是问了很多路,找了许久,才跌跌撞撞来到铁路商场的吧。 “我问了路……” 回答的声音,依旧怯怯的,“大姨妈家那里,我记不住名字。六孃家我也记不得,我只记得你在铁路商场卖衣裳。所以,我问了路,不过我走错了两次……” 刘思勤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我不应该乱跑的,我错了。” 她不敢不认错。 因为那稀薄的母爱,不足以成为她的底气。所以哪怕跟妈妈见了面,哪怕危险解除,她也要隐藏起自己的惊恐,不敢释放任何委屈和无助,只急急忙忙把错误揽过来,并保证永不再犯,“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一番话,忽然又撕裂了张玉竹的心。 她蹲下来,看着刘思勤,想说几句掏心掏肝的话,可酝酿半天,说出口的却只轻描淡写:“好了,没事了,以后要小心点,不能再乱跑了。回家吧,先去睡觉,肯定累了吧?” 这轻轻柔柔的语气,让刘思勤大吃一惊,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好。” 她也轻轻答着,跟在妈妈身旁,刻意拉出了半米距离,一前一后往外走。不问要去哪儿,也不问怎么去,反正,她跟着自己的妈妈,一步一步,去哪儿都行。 路过电话亭,张玉竹强撑着,给老六打了电话:“小娃找着了,大姐和老五那边,你通知一下吧。我实在太累了,我带她回去睡觉了。” “找到了?那就好,那就好。” 至此,张梦柳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但具体过程,她没再细问。 想必母女俩都已精疲力尽,需要些时间养精蓄锐,也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把各自的感情梳理一番,“你快回家休息吧,大姐和五姐那边,我去说就行了。” 这兵荒马乱的夜晚,终于要结束了。 不过,刘思勤那句妈妈,依旧没有喊出来。 走在前头的张玉竹,踩碎稀稀落落的灯光,时不时回头看一看,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事实上,她也没学会怎样做妈妈。 她无法想大姐和四妹五妹那样,对自己生下来的小娃亲昵无边。好不容易积攒出勇气,却又被刘思勤的拘谨击退。而那张酷似刘健的脸,也开始提醒她:一旦心软一旦生出挂念,被狠狠拿捏的,就会变成自己。 经此一役,母女间的感情,自然会改善。但这,并不代表她要把爸爸和奶奶抛开。 到了出租屋,刘思勤环顾四周,嗫嚅着开了口:“我睡沙发吧,我……我习惯一个人睡。” 她也不想跟亲生母亲同睡一床。 那样的画面,绝不是母女二人亲密无边,而是尴尬叠加尴尬,不安叠加不安,两个人都不可能得到真正的休息。 张玉竹当然也能猜到了这一点。 “你去睡床吧,我睡沙发。”丢下一句话,当妈的忙碌起来,找了毛巾和牙刷,又拿了一件T恤,“这里没有你的睡衣,先穿这个吧,明天再去买新的。” 面对安排,刘思勤只有短短一个字:“好。” 小心翼翼洗漱完,她蹑手蹑脚爬上床,把被子拉上,规规矩矩躺好,脸朝着天花板,双手垂在腰间,就跟上体育课时的立正差不多。不过,一双耳朵却竖起来,认真听着张玉竹的动静。 张玉竹换了衣服,往脸上涂涂抹抹,弄了十来分钟,也睡下了。 躺在沙发上,她用手枕着头,试图整理自己跟小囡儿的关系。 这一刻,刘思勤已经被找回来了,就睡在她的大床上。危险解除,那份汹涌澎湃的母爱,也就慢慢褪了下去,她又重新拾起理智,开始考虑很多现实问题。 比如刘健出来后,刘思勤会作何选择? 比如真把小娃留下,母女俩怎样相处? 比如她的奶奶会不会闹上门来,会不会再次给自己挖一个坑? 想着想着,脑子里混乱一片,迟迟理不出头绪,不知不觉间眼皮打架,恍惚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太阳已升得老高,阳光穿过树荫,照在张玉竹脸上。她坐在沙发上,往窗外瞟了一眼,只觉得浑身疲倦,但又惦记着自己的摊位,挣扎着要去梳洗。 谁料刚一起身,房门却被推开。 刘思勤端着一碗面条,走了进来。 “我……我煮了面,我去厨房煮的。只有一把面条,我就煮了,倒了点酱油,还放了点猪油,你尝尝看。”说话间,面条已经放在了茶几上,刘思勤退了两步,半低下头,搓着手,忽然又没了言语。 “你煮的?” 张玉竹愣住,一瞬间,嗓子眼好像又被堵住了,鼻子和眼皮都酸酸涩涩。为了遮掩自己的窘迫,急忙抓起筷子,往嘴里扒拉面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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