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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中秦可卿的死，一直都是很多“红迷”读者心头的痛。我们痛的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死得这么早。  一、 说秦可卿“好”，不仅是说她长得好，更是说她为人也好。贾府的“老祖宗”——贾母就曾给这个重孙媳妇做过强有力的背书： （原文） 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妥当的人，生的袅娜纤巧，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红楼梦》第五回 所以在秦可卿死后，宁国府这边的人无不痛哭流涕： （原文） 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闷，都有些疑心。（可能是刚得知死讯都表示怀疑，怎么突然就死了？）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的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宁国府所有的人都认可秦可卿，她几乎就是一个完人） ——《红楼梦》第十三回  不仅宁国府这边的人无法接受秦可卿的死，就连《红楼梦》第一男主——贾宝玉，在睡梦中听见秦可卿死了，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原文） 如今从梦中听见说秦氏死了，连忙翻身爬起来，只觉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觉的“哇”的一声，直喷出一口血来。袭人等慌慌忙忙上来，扶着问：“是怎么样的？”又要回贾母去请大夫。宝玉道：“不用忙，不相干。这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其实《红楼梦》中的宝玉颇通医理，当然了，我们也并不知道他说的到底对不对）。 —— 《红楼梦》第十三回   为何秦可卿的死对贾宝玉触动如此之大？我想，只能去《红楼梦》中去找答案。 《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姑的妹妹，曾经有过一段非常特殊的经历。 （原文） ……再将吾妹一人，乳名兼美，字可卿者，许配与汝。今夕良时，即可成姻。……说毕，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入帐，将门掩上自去。 那宝玉恍恍惚惚，依警幻所嘱之言，未免有阳台、巫峡之事。数日来柔情绻缱，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 ——《红楼梦》第五回 这位“乳名兼美，字可卿者”，很显然就是秦可卿在太虚幻境的化身，也就是她，在梦中给了宝玉人生的第一次性启蒙。最后宝玉从梦中惊醒之时，还在大声喊着：“可卿救我！可卿救我！”这也让秦可卿非常疑惑： （原文） 却说秦氏正在房外嘱咐小丫头们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忽听宝玉在梦中唤他的小名，因纳闷道：“我的小名这里从没人知道的，他如何知道，在梦里叫出来？” ——《红楼梦》第五回 秦可卿与“宝叔叔”贾宝玉之间，正因为有了这段“神奇”经历，所以在秦可卿离世之时，宝玉“急火攻心，血不归经”，还她一口经血也是可以理解的。 二、 然而，秦可卿却是“金陵十二钗”中死得最早的一位女子。 《红楼梦》从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龙禁尉”开始，一直到第十五回，整三回内容的主要事件线索都是“秦可卿之死”，作者曹雪芹浓墨重彩地描述了秦可卿从死亡到送殡的整个葬礼过程。  秦可卿的葬礼非常隆重。如果只用一句话来总结其隆重之程度的话，可能就是秦可卿的公公——贾珍的那句话： （原文） 贾珍拍手道：“如何料理，不过尽我所有罢了。” ——《红楼梦》第十三回  我们可能对贾珍这个人并不熟悉，但实际上他在贾府中的辈分地位是极高的。贾珍是贾家家族的长房长孙，也是目前的贾家家族的族长。这我可不是在瞎说，《红楼梦》第四回中曾有过明确交代： （原文） ……现在族长乃是贾珍，彼乃宁府长孙，又现袭职，凡族中事，都是他掌管。 ——《红楼梦》第四回  所以我们就可以理解，当贾珍来荣国府这边找王熙凤帮忙协理宁国府时，下人们的表现： （原文） 闻人报：“大爷进来了。”唬的众婆娘唿的一声，往后藏之不迭。（这是卑贱的下人们，见到族长珍大爷的真实反应） ——《红楼梦》第十三回   有这样身份的公公“尽其所有”地给儿媳妇秦可卿办丧礼，尤其是在自己的亲爹——宁国府话事人贾敬，一心修道从来“不话事”的时候，你就知道，贾珍到底“恣意奢华”到何种地步！ （原文） 那贾敬闻得长孙媳妇死了，因自为早晚就要飞升，如何肯又回家染了红尘，将前功尽弃呢（自己的长孙媳妇死了，作为爷爷的贾敬竟然都没回家看一眼）？故此并不在意，只凭贾珍料理。贾珍见父亲不管，亦发恣意奢华。 ——《红楼梦》第十三回  当我重读一遍《红楼梦》中“秦可卿之死”后，我突然发现一个令我脊背发凉的真相： 从第十三回到第十五回，秦可卿的丈夫——贾蓉，从始至终竟然一句话都没有。更准确地说，秦可卿从去世到发丧整个葬礼过程，她的丈夫贾蓉只露面三次，没说一句话。 第一次露面是，贾珍在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那儿，给他的“宝贝”儿子贾蓉买了个“龙禁尉”的五品官，让他次日去领凭证，这是在秦可卿死的第二天。 （原文） 贾珍命贾蓉次日换了吉服，领凭回来。 ——《红楼梦》第十三回  第二次露面是，在去铁槛寺给秦可卿送殡的路上。 （原文） 彼时贾珍带贾蓉来到诸长辈前，让坐轿上马，因而贾赦一辈的各自上了轿，贾珍一辈的也将要上马。 ——《红楼梦》第十五回 第三次露面是，已送殡至铁槛寺内。 （原文） 当下和尚工课已完，奠过晚茶，贾珍便命贾蓉请凤姐歇息。 ——《红楼梦》第十五回 贾蓉这罕见的三次露面，也还都是在自己的老爹贾珍“主导”“命令”下完成的。 想想看，这真是相当诡异啊！ 那是不是因为贾蓉本身就是一个懦弱、内敛、毫无主张，一切依靠自己亲爹的“废物五代”（贾蓉按辈分是贾家的第五代），在《红楼梦》中的存在感极低呢？ 非也！ 我们可以分别看一下，在秦可卿死之前和死之后，贾蓉在小说中的表现。 在第十二回（“秦可卿之死”前一回），贾蓉和贾蔷在“婶婶”王熙凤的指使下，狠狠捉弄了“瑞大叔”贾瑞一番，甚至间接导致了贾瑞的死亡。 在第十六回，贾府的大小姐贾元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贾府需要盖省亲别院。贾蓉向“叔叔”贾琏传话，让贾琏明天去宁国府面议具体的建造事宜。贾蓉趁此机会，又是在“身旁灯影下悄拉凤姐的衣襟”，又是与王熙凤说悄悄话，互相打趣。 第十二回和第十六回的贾蓉，与第十三回到第十五完全隐身的贾蓉，简直判若两人。 这究竟是为什么？曹雪芹为什么要这么写？ 我想这个答案，可能只能去《红楼梦》之外去找了。 大家知道，其实现行版本《红楼梦》第十三回“秦可卿之死”是经过作者曹雪芹前后多次删改的，秦可卿最终是因为生病而死。但最初的版本，这章回标题是“秦可卿淫丧天香楼”，内容是写秦可卿与自己的公公贾珍在天香楼上偷情被发现，最后羞愧上吊而死。 这在秦可卿的判词中就能得到验证： （原文） 后面又画着高楼大厦，有一美人悬梁自缢。其判云： 情天情海幻情身，情既相逢必主淫。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红楼梦》第五回 并且在第十三回秦可卿的葬礼上也有提示： （原文） 另设一坛于天香楼，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打十九日解冤洗业醮。然后停灵于会芳园中，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五十位高道对坛，按七作好事。（会芳园天香楼，正是秦可卿上吊自杀的地方） ——《红楼梦》第十三回 所以，秦可卿“并非病死，而是因为与公公贾珍偷情，上吊而死”这应该是定论。这个秦可卿与我们之前说的“几乎完美”的秦可卿，又是判若两人。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曹雪芹为什么要这样改？ 是因为这么好的一个女子，结果却是因为这种丑行而自杀，曹雪芹于心不忍吗？抑或因为，如果我们认为小说中的贾宝玉是作者本人的化身的话，那贾府之事便是曹家之事的影射，曹雪芹是想为自己的家族掩盖些什么吗？后世“红学家”有关于此的所有推论，我想也都只是猜测而已。事情的真相，我们永远也无法得知了。 但我想，在“秦可卿之死”这件事情上，作者曹雪芹除了做现行版本关于“死因”的删改之外，他还做了一件“极善良”之事： 那就是让秦可卿的丈夫，在这场葬礼上彻底消失。 因为，作为儿子、作为丈夫的贾蓉在这样的真相面前，“消失”可能就是最好的安排吧。天下之至善，莫大于焉！ 至少在这一刻，我为曹雪芹叹惋，为贾蓉叹惋！ （如果恰好你也喜欢这篇文章，欢迎点赞👍、在看👀、转发🤝。祝你阅读愉快！🌹） 【附】 读《红楼梦》：姑姑与侄女的暗斗（点击蓝色字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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