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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缜密》:竖穷三际,横遍十方

 古典读书治学 2024-04-26 发布于上海
文徵明 雨余春树图局部

二十四诗品·缜密
司空图〔唐代〕

是有真迹,如不可知。
意象欲生,造化已奇。
水流花开,清露未晞。
要路愈远,幽行为迟。
语不欲犯,思不欲痴。
犹春于绿,明月雪时。

缜密,就是细致周密之意。看似平平无奇的两个字,包含了中国文化的至深奥义。怎么讲呢?比如,三才者,天地人。光讲人,光讲人道,不行的,不缜密。所以加了有形的地道,和无形的天道,如此,才算缜密。缜密,就是圆满、无漏之象,至少在立意上追求圆满、无漏。

缜密,就是对道的描述,遍时间,遍空间,“竖穷三际 横遍十方”,如此,才算缜密。

中国文化里处处体现着“缜密”,如《道德经》开篇: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这就是缜密的描述,无漏,无破绽。

又如,《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明明德于内,亲民于外,止于至善,圆满的追求。大学之道,内在圆满,外在圆满,真的缜密。

具体的,就是格物、致知、正心、诚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平天下与格物又是连着的,格物,可大可小,其小无内,其大无外。你看,整体是圆满的、无漏的。看着是讲人道,其实包含了天地人之道。

二十四诗品,为什么是二十四?我也是一直在想,二十三可不可以?二十五可不可以?不可以。二十四诗品是和二十四节气呼应的,不是直接关联,有着隐隐的呼应。这一点,不在这一品讲。

缜密,就是一种周全的思维方式,这是中国文化的精髓。从最开始的伏羲画卦开始,中国文化的大系统就建立了。

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易传·系辞传》)

你看,仰观俯察,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把所有的都概括了,这就是缜密之象。

我们中国人,要修这个缜密之道,这是成人成事之道。加一句题外话,我们总是讲成功,这是大家都喜欢的,我觉得在讲成功之前,要讲好成人、成事,这两方面做好了,成功就可以讲了,成功也就是水到渠成的过程。以后,我也讲成功,讲三成之道,成人、成事、成功。成人,志道据德修身立品。成事,依仁游艺,能成事,成持续成事,成持续成大小事。成功,于己、于人、于家、于企业、于国、于……有功。好,我的三成之学,力求缜密。

不相关的“废话”,加上相关的文本阐释,构成了这篇文章的整体。

好,废话归零,我们看文本。

是有真迹,如不可知
意象欲生,造化已奇


是有真迹,如不可知真迹,真宰,道也。道是存在的,但是呢,你很难发觉它的端倪。体道,无从下手。很难有个入手处。

这一下,就把门给藏住了。

佛语心为宗,无门为法门。既是无门,且作么生透?岂不见道:从门入者,不是家珍;从缘得者,始终成坏。(《禅宗无门关》)

你看,无路,无迹可寻。怎么办?其实答案就在显白处,“佛语心为宗”,在心地啊,道就在那里,不来不去。道在平常日用间,百姓日用而不知。

所以,入口从心透,洞察,透脱,超越。

若是个汉不顾危亡,单刀直入,八臂那咤拦他不住。纵使西天四七,东土二三,只得望风乞命。设或踌躇,也似隔窗看马骑,贬得眼来,早已蹉过。(《禅宗无门关》)

悟与不悟,就是一瞬间。一瞬间,或许就是永恒。很多重大决定,就是那一瞬间决定的。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
故常有,欲以观其徼。
——《道德经》

观其徼,就是观其端倪,观其边界,是一种临界的观照,哲学就是边缘的思考,临界的观照。

在那临界处,单刀直入,故能游刃有余。庄子的庖丁解牛,就是如此之观照。

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郤,导大窾,因其固然。(《庄子·养生主》)

在临界处的切入,便是修行。成事之法,尽在此矣。

知道为什么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什么时间做,什么时间完成。知道让谁做,不能让谁做。知道如何做,做到什么程度……

这便是成事之法,由此成事之法,成功也就水到渠成。

我印象深刻的就是在黄石公在桥上对张良的那次影响其一生的教育,特别是半夜会见的约定,那就是探究时间的临界。这一次课,真正训练了张良思维的缜密,心性的缜密,成为一个成事之人。

黄石公扔鞋子,让张良捡起来,是考验张良的人品,观其“成人”。夜半之约,是教其成事。最终,张良与刘邦结合,开创大汉,成功了。这就是我的三成之道的第一个案例。成人、成事,最后成功。成功了,还不是终点,能够功成身退,随赤松子游,隐入江湖无形迹,这是大成。我的三成之学,还分显隐,显则是成人、成事、成功,隐则是小成、大成、无成。好,打住,闲话少说。

意象欲生,造化已奇意象的创造,不作意,自然而然,合于造化。中国的诗歌,言志,含情。不如此,世界就是一个物理的世界,冷冰冰的,和人类又有多少关系。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 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两者的辩论,如果真的按照逻辑辩论下去,无休无止。这是两种思维。惠子是科学思辨思维,庄子是生命意象思维。庄子的意象思维,与自然造化同呼吸。鱼之乐,源于观者的生命之乐。

人的生命体验、精神、文化、文明,与天下、万物、特别是万物里的山水草木,相互交融,共同构成了这个山水人文世界,一个生生不息的山水人文世界。

水流花开,清露未晞
要路愈远,幽行为迟


水流潺潺,花儿盛开,清晨的露水还未干。必经的山路很远很远,幽静的山路上,行者漫步,不急不躁,静定地向前行。

这表达什么?

自然而然,一起现成,快不得,慢不得。这就是中道,无过无不及。

语不欲犯,思不欲痴
犹春于绿,明月雪


不落言筌,思维不固化,活泼泼,明澈澈,光亮亮。如同春天里的绿叶,明月照耀下的白雪。


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缜密之象从有迹可循,到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当师古人之心,不师古人之迹。师古人之心,则明心,有觉,有对当下的观照,故能通古今之变,究天人之际,活出真我。

今天是纯任自然,悄然成型“显隐两层的三成之道。愿我们能成人、成事、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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