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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旭随笔】从此,再也不敢妄谈读过书

 当以读书通世事 2024-04-27 发布于甘肃

又是一年一度的“世界读书日”到了,又有一些多情善感的人要谈谈读书的意义,要把好书推荐给读者,要分享自己的读书体会,营造的氛围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尔曹”只有通过读书才能成为“英豪”。以此为发轫,又衍生出“读书周”““读书月”,一时间处处书香弥漫。过去我自以为自己还凑合着算爱读书,薄薄的小册子也看,能当枕头的鸿篇巨制也翻阅,研读专业书籍是工作需要,阅读市井小说纯属个人爱好。但想起几个发生在身边关于读书的人和事,便再也不敢妄谈自己读过书了。

前多年,我有幸认识了一位先生,他工作虽不能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但日理千机总是有的,有人请示、有人汇报,他都得处理。偶然的机会听他聊天,他谈到了《中国大历史》《万历十五年》这两本书,讲述书中的内容时有自己深刻的见解,令人诧异。我不是怀疑他的博学多识,而是觉得华裔历史学家黄仁宇的这两本书,印数相对于《中国通史》类书而言不是很多,在历史类书中属于小众的书,毕竟黄仁宇谈中国历史的角度和大多数历史书不一样,不同的视角、不同的归纳,自然有不同的结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他讲厚重的历史问题流畅自然,有人说他是历史学界的“琼瑶”。能研读黄仁宇的书,并有所思所见,顿时令我对这位先生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分手后我想,能广泛涉猎各种书籍,就能提升自己的站位,借别人的一双慧眼看世界,天就更大了。 

前几年,我去看望刚参加工作时的一位老领导,他已到鲐背之年,是九十高龄的老人了。我去家中,他正在看《黑格尔的哲学》一书,真是把我惊呆了。我还清楚地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他看报纸,不是一目十行地浏览,而是认认真真地研读,他对重要的文章社论,都会用红蓝铅笔在下面画道道,他当年就非常爱看书学习。我也知道德国的古典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来源之一,但自己确实没有读过黑格尔的哲学,亏自己还曾在学校工作过,想来很是惭愧。我知道老领导毕业于师范学校,教过书从事过行政工作,这天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是学而不厌,什么是活到老学到老。 

有一位学医时的同学,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样样出彩。他是中国散文协会会员,是省书协副主席兼秘书长,是大名人了。我说是他的同学也是想蹭他的流量。他和我们那个年代的学生一样,把选入课本中鲁迅的文章都能熟读,孔乙己、阿Q、祥林嫂、闰土等人物我们非常熟悉,鲁迅的骨头最硬鲁迅是旗手,我们非常崇拜,大多数同学都会把“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抄写在笔记本的扉页上,我们在梦中都想着吃咸亨酒店的茴香豆,也想着到三味书屋和百草园去看看。我的这位同学多年来坚持收藏鲁迅著作的各种版本。他阅读鲁迅追随鲁迅研究鲁迅,他虽然工作不是专业从事研究鲁迅,但我有理由相信这个领域他应该是名副其实的专家。 

更值得一说的是我上中专时的班长,他生在秦岭深处,长在秦岭深处,聪慧好学。他以农村青年、大队党支部书记的身份考入我们班。毕业后四十多年我们虽然不是常来常往,但彼此的信息基本知道,也是互相关心。遗憾的是好人不长寿,去年开春他却因病驾鹤仙逝。我们许多同学一同前去吊唁,悲歌一曲痛悼杏林失名医,泪雨两行遥望佛国添菩萨。我们班长是一位好同学、好班长、好兄长。他医德高尚,医技精湛,医行端庄。工作之余广泛涉猎,学富五车,一个基层医务工作者购书藏书竟然有数万册之多,完全有资格称为书痴。他家人准备把他的这些藏书捐赠给他曾就读的中学,设一图书馆。为什么他如此儒雅如此善良,答案已经揭晓,读书是他的智慧源泉,读书涵养心灵让他心地良善。 

回想起来,身边忙忙碌碌事务缠身的人不少,但手不释卷的人也很多很多。还有一位朋友,我尊称他为老师,他从京华回到故乡已多年了,我每去他工作室他基本上都是在读书。当我们把整块的时间碎片化,用来看手机聊天的时候,他把碎片化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在读书。他思维缜密逻辑性强,看问题洞察秋毫往往超前有预见性。一切历史都是现代史,秀才不出门也知天下事。他走南闯北交朋交友见多识广,我曾拟对联送他,记得大概是“半生风月群贤满座杯中酒,万里云山胜景尽览马上诗”。我也不知道对仗否,也曾把这副对联送经多识广的朋友。我也思考是用风雨好还是用风月好,风雨蕴含了艰辛,用风月取清风明月之意,轻松一些。 

在疫情期间,有时不能出户,闲着无事百无聊赖,为了打发时间,不是耍手机就是看电视,当然偶尔也看看书。一朋友给我推荐了小说《遥远的救世主》,说很值得一看。这本小说是豆豆著的,改编成电视剧名叫《天道》。小说把商战写得比烽火狼烟的战争还要激烈,丁元英、芮小丹的形象很有个性特点。但最给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丁元英的《卜算子·自嘲》这首词: 

            本是后山人,

            偶做前堂客。

            醉舞经阁半卷书,

            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

            海斗量福祸。

            论到囊中羞涩时,

            怒指乾坤错。
 

这是丁元英自嘲吗?还是讽刺席中之人?我有时觉得他是在暗讽我辈,读书不求甚解,学识不足脾气大,胸中点墨话语多,不解剖自己,却牢骚满腹,让人脸红,微微汗出。 

一些高大上的理想志向,一般都会建立在柴米油盐酱醋茶这烟火气之上,读书这件事好像也难逃窠臼。小时候读书念书上学好像是一个意思,就是为了认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子”。半个多世纪以前,农村孩子的家长有文化者少,文盲半文盲居多,根本不会说让孩子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戏剧是高台教化,戏剧也教给人处世的道理。戏曲唱腔中也有:读读读,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的唱词。家长让孩子读书,朴素的想法是为了让后代活得比自己好,将来能过上滋润的日子。当年二元结构的社会阶层基本是固化的,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绝大多数农村青年读书不读书的归宿基本是一样的,回农村种地、打牛后半截。所以“读书无用论”盛行,也可以说是甚嚣尘上。传说中的什么“头悬梁锥刺股”“囊萤映雪”“凿壁偷光”“韦编三绝”“牛角挂书”,好像没有什么意义,好像也不会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感受,直到一九七七年恢复了考试制度,才体会到“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我和许多青年一样又幸运地走进了学校读书。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当今社会是一个信息知识爆炸的时代,一个人再怎么废寝忘食地去读书,从量上讲也不过仅仅是书山一角,沧海一粟,九牛一毛。读几本书好像觉得自己知道的不少了,再多读几本书好像觉得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还很多。俗话说,一瓶子不响,半瓶子咣当。成熟的谷穗会低下头,苏格拉底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一无所知。看一遍《三国演义》,好像故事梗概已经知道了,再看两三遍,如果人问我们书中谁有姓无名,谁有名无姓?我们好像还没有完全答对的把握。问我们五虎上将我们也知道名字,但五虎上将各用什么兵器?我们可能不能全部说对。这怪我辈有时读书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读书是学习,使用也是学习,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看来有时间了还是要多读读书,“拾到篮篮都是菜”,读书的目的再也不是为了多用几个古诗新词来装饰门面,哗众取宠,而是让余生能稍微充实一些,只是再不敢给人吹嘘说自己读过什么书了。读书可以使人减少粗俗,使人有书卷气,使人产生敬畏之心。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有吴下阿蒙为证:开卷有益。(2024年4月16日) 

作者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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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华旭,笔名讷言,中共西安市委党校原常务副校长,现为陕西省南泥湾精神研究会特邀研究员、特邀顾问。

来源:本会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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