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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东北绺子里胡子吃什么伙食:平时窝头咸菜,砸窑后当场解大馋

 老白9hgcky0mp1 2024-04-29 发布于辽宁
民国十二年(1923年)十月初一,吉林敦化。

林家纸匠铺的学徒陈二贵吃过早饭之后,把一叠叠裁剪得整齐的老窗户纸装到扁箩筐里,然后放到毛驴子的后背上——出发,前往四方台。

四方台距离此间三十余里,地处山林当中,有个绺子盘踞在此,大掌柜的报号“刘快腿”,局红管直。

陈二贵此行是给绺子送窗户纸——这算是通匪罪,但当地人已经习以为常。

听蝲蝲蛄叫,还不种黄豆了呢!

崔二贵是年初入行的学徒,这是第一次进山,所以满怀期待——年轻人嘛,想长长见识,最主要的是想混一顿好吃的。

绺子里的胡子都不会为难手艺人,更不用说还是送货上门的。

结果确实是赶上绺子的午饭了,而且崔二贵还是与粮台同桌共食——粮台是里四梁之一,管后勤物资,在绺子当中地位能排前四。

但是小炕桌上却只有一盆二米饭,四个菜:整块大豆腐蘸酱、腌萝卜条、油盐黄豆、白菜炖粉条。

白菜炖粉条一块肉都没有。

崔二贵吃得一肚子委屈——纸匠铺平时的伙食,不用说匠师,就是学徒也比这强。

这不是糟践人嘛!

嘴里当然不敢说,只能闷头吃。但等吃完饭路过大间屋的时候才发现,崽子吃的却是高粱米饭,两个菜:腌芥菜疙瘩、炖白菜……

注:二米饭-小米与粳米掺和一起做的饭;普通胡子-胡子里的普通喽啰

01

清末民国的东北遍地起局建绺,一股股的胡匪啸聚山林。但与人们一般印象里的“逼上梁山”有所不同,这些人虽然确实也有被迫无奈进山从匪的,但是不多。

相反大部分都是主动当胡子,甚至有人哭着喊着当胡子而不可得——绺子也不是啥人都收,需要有挂钩(担保人),还须走过堂(见习期)(参见小编之前发的《嘴笨别当胡子:入伙难,退伙也难,烧错一根香?“插了他”!》)。

至于当胡子的目的,那自然就是享受生活,所谓“当胡子,多快乐,骑着大马吃饽饽”。

其实就是要满足口腹之欲。

而胡子不事生产——就为了不种地做工受累,才进山当的胡子。

所以当胡子又称“吃打食”,这个就很形象了:“打”在“食”前,有打才有食。

如果有人以为胡子就是天天大鱼大肉,吃的满嘴流油——这可就大错特错了。

在平时绝大部分胡子吃的都并不好,不仅崽子如此,就是大掌柜的以及四梁八柱也不例外。

在文中开头的一幕才是胡子正常的饮食标准,至于为何如此,且容小编细细道来。

02

关东大地,物阜民丰,肥厚的黑土地插根筷子都能长出绿叶。所以在清末民国时关里人一窝蜂的来闯关东,就为了吃口饱饭。

虽然吃饱饭肯定没问题,但是“吃的饱”不代表“吃的好”。东北因为受到气候条件以及环境因素的影响,从清末大开发开始,耕种的主流粮食作物只有三样,即苞米、高粱、谷子,再就是经济作物——大豆。

这三样都是属于粗粮。

至于今天享誉全国的东北大米,在清末民国时候是极少极少的,因为水稻种植需要有必要的水利基础设施,以供随时放水。

东北最早大量种植水稻还是从日伪满洲国开始——在没大量种植之前,东北的中国人多少还能吃到大米;但是在伪满之后,中国人吃大米属于经济犯,死啦死啦的有!

而小麦就更不用说了,东北的日照量与地壤温度都不够,不具备种植条件。

于是在当时大米、白面这种细粮要从关里获得,而限于物流运输成本与条件,导致细粮价格高,属于稀罕物,普通百姓在日常消受不起(手艺人除外)。

那么胡子呢——胡子肯定不是普通百姓,但一样无法实现细粮自由。

道理很简单:胡子是吃打食的,依靠暴力手段掠取生活物资,其中就包括粮食。

掠夺对象有啥,胡子就有啥。

普通百姓自然是可以随意掠夺,可惜他们家里只有粗粮。

火点倒是有细粮,但却无法随意掠夺——火点又不是傻子,要饭的还知道拿根打狗棍呢。

富商名流是生活在城市当中,有城墙,城里还驻扎保安团。

地主缙绅倒是生活在乡村,但却垒起来坚固的围墙,四角还有高大的炮台,上面有架着快枪的炮手。

胡子没有重武器,只能望墙兴叹。

注:火点-有钱有势的;快枪-与老式火枪相对而言的,泛指后膛装弹步枪

03

能抢的没细粮,有细粮的抢不着。奉天大帅府里倒是有细粮,据说每年入冬之后都会一次性包上万斤的酸菜猪肉大肚饺子,冻起来随吃随煮,油多肉满喷喷香。

胡子能进去抢吗?能,但是必须先吃两粒黄铜的花生米——管饱一辈子的那种。

既然黄铜花生米硌牙,那么在啃富的时候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吃黑珍子(高粱米饭)、马牙子(窝窝头)、星星散(小米饭)了。

对于崽子而言,粗粮才是日常。哪怕是大掌柜的、四梁八柱也一样。

至于押腰子(大米饭)、挑龙(面条)、蒸光(馒头)、翻张子(烙饼),那得靠运气。

而平时的菜系就更寒掺了。

还是那句话:胡子不事生产。能指望胡子在绺子里种菜园子或者是饲养鸡鸭鹅吗?

而且胡子能抢没错,但也不能见天出去抢吧:中午想吃乱炖了,出去抢一圈茄子、豆角、排骨;晚上想吃小鸡炖蘑菇了,再出去再抢一圈公鸡、蘑菇……

抢的和被抢的,都遭不住啊!

当时的东北乱是乱,但可不是无政府状态,保安团与各地省防旅也不全是吃干饭的,否则胡子还在山林里遭罪干啥,直接进城占了衙门收税多美气。

平时大部分时候胡子都是缩在绺子里,能不动就不动——乌龟就是如此,所以寿命才长。

所以吃的菜就是一言难尽了,基本都是能长时间存放的,比如白菜、酸菜、土豆、粉条子,再就是各种腌菜:腌萝卜、腌芥菜疙瘩、腌蒜茄子。

如果搞到了咸鸭蛋那就是好宝贝,黑龙江绥化的一个绺子,大掌柜的“老来好”用一个咸鸭蛋能喝八顿酒——用个小篾片,喝一口酒,剜芝麻粒大的一块进嘴儿……

平时吃饭能加一个豆腐菜的,那都得是四梁八柱级别的头领——不要小看豆腐,不但需要使用宝贵的黄豆做原料,而且不是每个绺子都有豆腐匠与磨盘。

黄豆还宝贵?

多新鲜哪!黄豆在今天确实不贵,这是因为每年进口1亿吨(一人130斤)。

黄豆可以榨油,榨油之后的豆粕是最上等饲料。还可以做豆腐、生豆芽。

但是产量却极低,即使在今天亩产量也不过三百多斤。

所以在当时黄豆可是硬通货,奉天的老张家就是依靠往关里贩运黄豆才发掘到第一桶金,官方垄断经营。

有第一桶就有第二通,谁嫌金子多呢。

那么,绺子里的胡子真的要与奉天张大帅碰一碰吗?

04

吃着粗粮就咸菜,胡子似乎悲催到极点了。但这是在平时,不然谁还当胡子呢。

别忘记了:胡子是暴力武装团伙,是凶残狡诈的恶狼。

平时胡子研究最多的有两件事:一曰绑肉票,二曰砸响窑。

绺子里的秧子房掌柜、花舌子就是专门负责绑肉票与索要赎金的。

平时插千的会四处扫听,看谁家有钱。接着绺子就会寻找机会绑走这户人家的成员,索要大项(金条,银元,老头票) 小项(烟酒糖茶)。

不给就拷票(折磨肉票),秧子房掌柜那些惨无人道的手段层出不穷,不忍直言——没人能抗住。

搞到钱之后会定期拉片(分赃),有了银元就可以享受生活。胡子脑门上又没 贴字,换身干净整洁的衣服,该逛大街(gai,一声)就逛大街,该下馆子就下馆子,大鱼大肉猛劲儿造。

比如吉林伊通报号“忠良好”的绺子大掌柜,经常把手底下人扔在绺子里,自己带着亲信前往怀德(今公主岭一带),见天吃香的、喝辣的,押海台、玩花台,快活如同老神仙(参见小编之前发的《大掌柜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绺子里有人默默的用刀,削猪头上的肉》)。

规模较小或者是地处平原、没有山林做老巢的绺子,在冬天来临之前会暂时散伙,各找地方猫冬,待天暖之后再码人(集合)。

这些猫冬的胡子身上都揣着银元,有窑堂(家)的回窑堂,没窑堂的就找集镇的客店或者是大车店,大吃二喝,白脸儿高粱米饭 小鸡炖蘑菇,杂面馒头 猪肉炖粉条,驴肉馅蒸饺,牛肉馅包子,顿顿吃得满嘴飚油,把这大半年亏的嘴找补一二,直到把钱花光为止。

注:白脸儿高粱米饭-一种口感介于大米与高粱米之间的米类,当时属于大米的平替版

05

也不止猫冬吃的好,平时运气好也能解馋——这个运气好指的就是砸窑成功。

乡下的地主老财富得流油,囤里有粮、柜里有钱,窝圈中有猪有鸡,草棚下有牛有马。

更不用说还有围着锅台转的肤白盘亮红果。

你说胡子怎能不惦记呢?

而且要砸就砸那种硬窑(墙高枪多的围子),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胡子挂在嘴边的顺口溜是:“打粳米,杀白面,不打不杀小米饭”。

一旦砸窑成功,进去之后就可以为所欲为。

通常在砸窑过程中如果没有太大伤亡,那么在成功之后值钱的肯定是要抢走,但很少会插(杀)人。

大部分时候砸窑成功之后,都是先奔着吃去。

哼瓜(猪)、跷脚子(鸡)、叉子(牛)肯定是跑不了,直接搬(宰)。

但是连子(马)会留起来,因为这是重要的交通工具。

在当院支起多口十印的铁锅,下面架上劈柴,猪肉、牛肉大块的扔进去煮,还不等熟透就有胡子抓出来蹲在地上撕咬着吃,甚至血水都还在,直似饿死鬼。

苦主家里的斗花子(妇女)肯定是别想闲下来,脚拉风箱手和面,胳膊肘子捣大蒜。

一摞摞的翻张子(烙饼),一盆盆的挑龙(面条),刚端出来就风卷残云一般,被吃个精光。然后接着烙,继续擀。

还得左一锅右一锅的做粳米干饭。

大掌柜、四梁八柱这些有头有脸的,自然是可以慢条斯理的坐在炕头上,漂洋子(吃饺子)、搬浆子(喝酒),而且最肥美的大骨头肉都给他们留着呢。

如果是不讲武德的绺子,这时候还会找俊的伺候着。吃饱喝足之后就打天九——在肚皮上打,赌注不是银钱,谁赢了谁高乐。

04

砸窑之后在围子里这场饕餮大会往往持续多时,直到细粮、酒肉吃光了为止。

走之前还得带走几个肉票——地主老财也不傻,谁会把钱都放在明面上等着抢,要么是找地方埋起来,要么是存到城里的票号。

但是胡子不怕钱埋得隐秘,也不怕存到奉天城,魔高一丈,带走肉票就是等着苦主来赎。

所以砸窑不伤人也就可以解释了:把人都插了,上哪找钱去。

但是也有绺子砸窑之后因为贪吃而送命,比如民国十五年(1926年)海龙一带的大绺子在砸了一个火点窑(油水很大的围子)之后,接连吃喝了两三天,个个撑得肚儿圆。

结果被东北军省防一旅驻扎在山城镇的一个加强营给咬住了,向东追出去二百多里。

这伙胡子一路窜稀,最后在桦甸一带被当地保安团给堵住合围。

最后包括大掌柜“九头鸟”在内的二百多人被尽数剿灭,光是割下来的核头就装满了三挂大马车。

你说:这算饱死鬼呢,还是不算饱死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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