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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过书画艺术家之十七：“虎王”倪文杰 梅庆吉 从今往后，世界上不会再有武松那样的打虎英雄了，谁再打虎，他将不是英雄，而是罪犯。剩下的，只有画虎英雄了。倪文杰就是众多画虎英雄中的一个。多少年来，倪文杰焚膏继晷，孜孜不倦地画着，虎在他的笔下越来越成熟，越来越精彩，也越来越值钱，也使他“虎王”的名字不胫而走。他平生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恩恩怨怨，都跟虎有关。但他的人生终因虎而使变得精彩。
说也奇怪，翻开倪文杰家的祖宗三代，没有一个人动过画笔，可到了他这一代，便有些“离经叛道”，竟画起画来。童年时候，倪文杰看小人书，每当看到虎，他就心有所动，并拿起笔来开始“涂虎”。本来小孩子涂涂抹抹，画着玩的，画完也就算了，可偏偏让他的美术老师李瑞芳看见了。因为她父亲李笑如是画虎名家，早已远近驰名，她也因此受到感染，每当看到虎，就有一种别样的感情。所以，她对小文杰便另眼相看，把他带到家，让父亲看他的虎。李笑如看到小文杰的虎，不由眼睛一亮，激动地说：“跟我学画虎吧。”看似一句不经意的话，却奠定了倪文杰的终生大事。从此，他与李笑如老师结下了深深的虎缘。
倪文杰由虎缘而变得虎痴。一来二去，“纸上谈虎”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要求，他还要看活虎真虎。他得知本溪动物园来了一只大老虎，每次放学以后，他都要到动物园去，翻墙而过，在那里一待就是大半天，痴痴地看着，看也看不够。光看动物园里的虎不过瘾，他还要到深山里去看野老虎。所以“文革”中，他们一行三人，背着画夹，来到了小兴安岭腹地，要亲眼看一看真正的东北虎。殊不知别说虎了，就是碰上个黑熊、野猪、狼什么的，也够他们受的。真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难怪他给自己取了个雅号——“关东虎痴”。
倪文杰从小就虎头虎脑，长大后又有了一身虎力。那年在哈尔滨酒精厂扛麻袋，别人一天干一班，他一天干两班。人们都叫他“倪老虎”。靠着一身虎劲，他很快就攒下了300元“巨款”。当时带队的生产队长结婚用钱，就从倪文杰手里把这些钱悉数借去。钱是借了，可拿什么还呢？家里人想到了妹妹。就这样，凭一把虎力换来了一个漂亮的“虎伴”董雅静。谁也没想到，这位风风火火、拿得起来放得下的妇女队长，竟嫁给了一个“画呆子”。听董雅静讲那过去的事情，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他们住的那个小偏厦子，墙上地下都是霜，屋里放碗水，第二天早上就会冻得鼓起来，炕上也只有睡觉的那一小条没有霜。真不知道那日子他们是怎么过来的。作为一家之主，娶妻生子，养家糊口，是当然的责任。可倪文杰痴心不改，仍埋头画虎。那年头，人们都知道虎浑身是宝，虎肉可食，虎骨可泡酒，虎皮可做太师椅，可谁也弄不明白这纸上的虎有什么用。所以，妻家的“参众两院”纷纷要求“弹劾”他。董雅静不是没有动摇过，但她想，既然已经选择了与“虎”为伴，认了。再说了，她深知倪文杰的脾气，不让他画虎，那不等于要他的命吗？
自从倪文杰离开辽宁后，就再也没有跟他的老师李笑如联系过，他不是把老师忘了，而是不好意思。就现在这个样子，跟老师说什么呢？李笑如也一直在惦记着他这个虎弟子。临终前，对他的另一个虎弟子、被称为“天下第一虎”的冯大中说，你一定要找到倪文杰。茫茫人海，到哪去找呢？冯大中影影绰绰听说倪文杰在黑龙江时，就写信给时任黑龙江省花鸟画协会主席的贾平西，让他帮助找倪文杰。贾平西几经辗转，终于在五常县土城子镇找到了倪文杰。贾平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乡巴佬”，就是冯大中让找的虎兄弟吗？可一看他的画，贾平西惊呆了，这简直就是人间杰作。在贾平西的呼吁下，在朋友的帮助下，1994年的一天，倪文杰把亲自“喂养”的八十多只老虎赶进了黑龙江美术馆。紧接着，哈尔滨电视台、黑龙江电视台相继以“虎王倪文杰”为题，对他进行了专题报道。从此，倪文杰开始在黑龙江浮出水面。
这时人们才发现，纸上的老虎也能换银子。可他那五风楼式的家，怎能圈得住那么多老虎，一夜之间，八十多只老虎不翼而飞。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倾刻间化为乌有，倪文杰真的动了虎情，痛哭起来。一连四天，不茶不饭，泪流不止。这时，虎伴“人在虎就在”的话，让倪文杰猛醒了，他拿起毛巾，擦去眼角的泪，抓起画笔，又画起虎来。 应该说倪文杰一直很穷，但他从来没把钱看得很重，所以，他经常办一些“犯虎”的事。1995年，他把自己的虎挂在友谊宫画廊里，开价18000元。这画被一位日商看中了，开始跟倪文杰讨价还价，可有点犯虎的倪文杰100元也不肯让。那位日商悻悻离去。第二年他又来了，看到那幅画还挂在那里，他就左打听右打听，终于找到了倪文杰的家。一走进家门，这位日商感到大惑不解，不到二十平米的居室还是租的，住着一家四口人。倪文杰画画的地方，就那么窄窄的一条，他只好把纸挂在墙上画。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实在需要钱的人家。攀谈起来，那位日商了解了倪文杰的身世和经历，很是同情，不再讲价，痛快地掏出了18000元。可倪文杰还是不卖。那位日商彻底糊涂了。这时，倪文杰说了一番让日商十分意外的话：“经过一下午的交谈，咱们已经成了朋友，朋友之间是不讲交易的。这画，我送你了。”你说他是不是有点虎。
倪文杰不善言辞，而虎就成了他的代言人，其实，只要看到他画的虎，什么话也就用不着他说了。俗话说画人画虎难画骨。可倪杰不但画虎皮，画虎毛，画骨画筋也画肌腱，更画虎的灵魂。倪文杰的虎，借鉴西方绘画的透视原理，使他摆脱了以往画虎的格局，而有了新意。他的虎构图严谨新颖，笔法洒脱典雅，造型准确生动，每一只虎无不栩栩如生，呼之欲出。走进倪文杰的“虎林园”，就会看到它们或群戏林中，或阔步下山，或静卧雪地，或月夜独行，或溪边饮水，或仰天长啸……无论哪种表情，都会让人感到不怒自威，那种阳刚之美喷薄而出。正如他在一首诗中写的那样：“精工画虎四十年，历尽艰辛与苦寒。三下兴安写林海，四赴长白画瀑泉。严冬观虎心潮热，盛夏作画身流汗。一幅新作又完成，艺不惊人死不甘。”由于这种超凡脱欲的艺术追求，使倪文杰赢得了“虎王”的称号。这位“倪老虎”一时间成了众多媒体追踪的对象，他的作品出现在了各种美展上，也受到了国际友人的青睐，纷纷收藏。最终也因为虎，使倪文杰一家改变了生活境遇。
倪文杰的艺术追求是多方面的，他不但画虎，也画山水。他的长白山系列，正在引起人们的关注。 倪文杰认识李笑如，与虎结缘，使他走上了画虎的道路，说明他幸运；随后便陷入虎中不能自拔，成了虎痴，说明他执着；遇到虎伴，使他这个不善生计的人有了一块难得的作画天地，说明他有福气；做事犯虎，说明他单纯。这一切相加的总和就是虎王。由此便推导出这样一个公式： 虎缘+虎痴+虎伴+犯虎=虎王
看了倪文杰这千姿百态的虎，除了欣喜之外，心情还有些沉重。因为受人热爱的“百兽之王”正在淡出人们的视线。这是由于人们的滥砍滥伐，破坏了它们生存的家园。据统计，野生东北虎到现在已不到十只。是倪文杰的画笔，又让虎在人们面前“活”了起来。我们深深感到，倪文杰的虎不仅是一种艺术，也是一种呼唤，呼唤人们保护东北虎赖以生存的家园，让它们与我们人类永远相伴。不然的话，虎就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成为人们的记忆。
我为倪文追悼会写的《悼词》 公元2012年6月15日凌晨2：00，中国国画家协会理事、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哈尔滨市文史馆员、素有“关东虎王”之称的著名画家倪文杰先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享年69岁。从此，人间失去了一位好丈夫、一位好父亲、一位好朋友、一位好画家。虽说人固有一死，但倪文杰的离去太过匆匆，给亲朋好友留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凡是与倪文杰结识的人，差不多都是因为虎，他那笔功力深厚的虎画，成了他走向人生、走向社会、走向世界的通行证。
1944年，倪文杰出生在哈尔滨一个普通工人家庭。1954年举家迁往辽宁本溪，在那里，他结识了画虎名家李笑如，从此，他便与虎结下了不解之缘，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干什么工作，他从没有放下手中的画笔，他是为画虎而生，也是为画虎而死，他把自己的一生，都交给了虎的艺术。他一生的喜怒哀乐、恩恩怨怨、悲欢离合，都跟虎有关，但他的人生终因虎而精彩。 倪文杰不善言词，为人朴实，在社会上没有后台和关系，他也从未想通过不正当关系去走捷径，只是默默地夯实自己的基本功，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走自己的路。他每完成一幅作品，都坦坦荡荡地让社会检验，让市场检验，让历史检验。他的作品，就像投进池水中的一块石子，每向外扩散一个波纹，就是一个稳定的影响。 但倪文杰的绘画道路并不平坦，充满了荆棘与坎坷。
1968年，倪文杰从辽宁回到了黑龙江，在肇东的乡下务农。1980年，又把家搬到了五常。这期间，不管农活多累，他却一直笔耕不辍。日积月累，已经积攒下了80多幅虎画，在黑龙江美术馆搞了一次十分成功的画展，许多媒体进行了报道，让人们知道了在五常的乡下，还有这样一位画虎大家。可正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他那用心血凝成的80多幅画，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倪文杰是个钢强铁汉，不管多么苦多么累，他从未皱过一下眉头，而这时，他却哭了，放声地哭了。那可是他多年的心血啊！但倪文杰并没有就此消沉下去，擦去了眼角的泪，又拿起了画笔。 1994年，倪文杰一家在朋友的帮助下，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哈尔滨。这时倪文杰面前的道路又洒满了阳光，有人全部承包了他的作品，每完成一幅画，都有不菲的收入。两年下来，已经有了一笔可观的积蓄。倪文杰便开始筹划在中国美术馆搞一次画展。如果画展办成，倪文杰就将名扬四海。可就在这时，有位亲戚前来借钱，说用几天就还，可这一借就不见了踪影。办画展的梦破灭了。他的那位经济人也在这个时候出了事，之后的两年多时间里，竟然一张画也没卖出去。正所谓“屋漏偏遭连夜雨，破船又遇顶头风”。命运再次把他们一家抛入了苦难的深渊。 但具有钢铁般意志的倪文杰是不会倒下的，他用自己的坚强意志闯过了一道道惊涛骇浪，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他的虎画终于赢得了社会的赞誉，《中国书画报》《人民日报》等多家媒体不断刊载他的作品和对他的专访，一次次成功的画展让他声名鹊起，求画者纷至沓来，大有洛阳纸贵之势。 但是，由于倪文杰对自己体能的过度开采，已经严重透支，于2011年清明节期间，轰然倒下，住进了医院。在家人的精心呵护和精心治疗下，他又挺了一年多，但终因回天无力，倪文杰带着美好的憧憬与梦想，带着未完成的事业，告别了人世。一位极富才华又有强劲发展势头的艺术家就这样陨落了，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有位诗人曾经说过：“有人的死了，他却活着。”倪文杰就是。他的虎画就是一笔人类的精神财富，只要他的画在，倪文杰就会不死。 令人尊敬的倪文杰先生，你一定知道，此时此刻，你的亲朋好友都站在你的身边，在为你送行，望你一路走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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