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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宪江 在辽宁省最北部与内蒙古接壤处，有一片擎天盖地的苍松翠柏，它，犹如一颗硕大璀璨绿色翡翠，镶嵌在茫茫沙海脊背，成为北来降风锁沙天然屏障，也是异地游客休闲观光的绿色天堂；这就是辽宁省著名自然风景保护区——万亩松。 我赞美万亩松，赞美这里勤劳勇敢的治沙人，更赞美当年森林卫士——裴有才。 在那环形而绕的松海林间小经，周而复始地时光轨迹里，留有太多沉重的足印，太多的喜怒哀乐，太多地催人泪下的故事…… 1964年初春，33岁血气方刚的壮年汉子裴有才被聘为护林员。那年，为治理荒山，改善生态环境，康平县海洲乡政府响应国家“植树造林”号召，迅速展开“防风治沙，全民总动员”大会战，立誓不惜血汗，让荒山秃岭披绿着装，令风魔沙怪臣服脚下…… 春寒料峭的早晨，一支造林大军犹如奔赴疆场的战士，声势浩荡地开进荒山；挖坑，拉水，运松苗，填栽，陪土的，风刮跑了松苗，重新找回再栽，一次，两次，十几次较量斗狠，历经二十多天，千亩松苗终于如一根根神针，牢牢地定在林海咽喉。 几经风雨洗礼，松苗成活了。棵棵泛起绿色生机，为裸露的荒凉沙丘穿上光鲜嫁衣，裴有才百感交集；他发誓:“愿洒热血铸春秋，咬定青山不放松”。五里咫尺之遥，两山那头是内蒙古地区，数年来，蒙古人逢春有游牧习俗，导致部分幼树，灌木丛惨遭啃噬，生态环境遭到恶劣破坏；裴有才横下一条心，用生命作赌注，让松苗在沙海安家，让绿色尽染这片土地；他从家中带来铁锨，在山坡向阳处挖个地窨子，以备藏身避雨，又从家中带盒饭，带几瓶水，吃住林地里，亲朋好友心疼地说:“有才啊，你白天看树，晚上就回家休息，睡地窨子又潮又湿，容易落下病啊”，裴有才却严肃回应道:“我是名护林员，必须捧出一颗心，恪尽职守，为了绿化荒山，我敢豁出一切” 草木萌发季节，山那头的内蒙古牧民家牛群如潮水般向两界处涌动，裴有才义无反顾地阻挡着，义正言辞的宣告:“这里封山育林，不匀许越界放牧，否则惩罚不怠！”一次次边外挑战，一次次以正义击溃；蒙古牧人背地都议论:裴有才是个铁面黑脸的主……为了松苗正常生长，保证不受外来牲畜践踏，裴有才哪里顾忌身体伤害，把那一片绿油油松苗视为眼珠，他闻鸡起步，裹着露水，踏着沙土，穿行于松地之间，巡查每棵松苗成活状况，发现死苗立刻上报，及时补栽浇水保活；夜晚，躲在潮湿阴暗地窨子里，无灯光，无人陪，只有头顶那遥远的星辰，还有自己触及可辨地浓重喘息；裴有才昼夜巡查林地已达痴迷程度，带的饭菜吃完都忘却了，幸好妻子想起，从三四里家中赶来，把饭菜交给丈夫，看到日见消瘦地他，心疼得落下滚滚热泪，怏求裴有才回家吃口热乎饭，担心把身体弄垮，裴有才拉着妻子手温和地说:“别为我担心，我是护林员，肩负使命，得对得起乡亲们为治沙付出的血汗成果啊”。 裴有才苦苦坚守，不负众望，接踵而至的春季复始，十年时间，造林面积不断括大，由原来一千亩达到万亩，松苗成活率达百分百，完美地结束了风沙肆虐，游牧泛滥的岁月。 过度的劳累，无规律地饮食，潮湿的地窨子环境，裴有才不幸患上了胃病，类风湿病，每逢春冬两季病发频繁；有一次，他胃疼发作，竟疼倒在林丛中，后被人发现用车送到当地医院治疗一周，出院后他不听家人劝阻，依旧坚持上岗，倔强得像棵挺拔傲雪的苍松。 那是初秋一个早晨，裴有才与往常一样，手拿把镰刀，天刚破晓，他匆匆行进在雾色笼罩的松海林荫小路上，蓦然，眼前五六十米处有个影子在晃动，裴有才是个生性胆大之人，他谨慎向前移动脚步，细心打量分辨模糊的物体，只有三十米了，他看清前方树底下一只狼正蹲在那里，一对眼睛透露着凶光，虎视眈眈地望着他，裴有才素有“大胆”之称，虽说听说过狼，也曾打远处看过狼，但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狼，虽说他心微微发怵，仗着手中一把镰刀立胆，只好站在原地不动，就这样，人与狼相互对峙近一个小时，那只狼最终还是撤离了……裴有才与狼相遇这一幕，林厂领导知晓后尤其重视，为确保裴有才人身安全，特意申请上级林业公安机关特批允许裴有才配带一支猎枪护林，从此，他的工作热情更加高涨。 树高林密，杂草疯长。偶尔会出现少数人割草现象，无论亲友，生疏脸孔，裴有才一概唱黑脸儿，他无视他人把自己淹没污言秽语中…… 提及裴有才我并不陌生，他是我外甥女公爹。虽然是亲戚，却不常见面；曾给留我最深印象的是1992年的一次相遇，时至今日，令我难以忘却；那是初秋一天中午，我和妻子赶着马车到北山松林地捡柴禾，那时，知晓裴有才是护林员，本意不给他找麻烦，寻思在林间捡些残枝不算啥事儿，又没破坏树木，即便裴有才发现也无关紧要；进入松林，停下马车，我们夫妇二人开始寻找干枝，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功夫，捡了约有二十多捆干枝，我俩儿开始装车，刚刚装完车，用绳子前后系好，正准备秣马回返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断喝:“站住！”我蓦然回首看去，几十米外林间一个肩抗猎枪者正迈着虎步匆匆赶来，他厉声责问道:“谁允许你们到林地弄柴禾，不知道这是封山育林区吗？”我定睛一看，立刻缓过神来，又惊又喜地回应道:“这不是亲家老裴吗？怎么？不认识我了？”裴有才顿时也恍然大悟，稍停顿下说:“我知道咱是亲家，可是，我是护林员，这片松林是国家林业部都列入的自然保护区，任何人不准到此地打柴割草”裴有才字句铿锵，板着阴沉地脸孔；我笑着对他说:“老裴啊，咱是亲家，我没伐树，捡点干枝不算啥事儿吧，下次我们不来了，让我们把这车干枝拉回去吧！”“不行！在林地弄柴禾就是触犯森林法，快把枝子卸下来罢了。”吐字斩钉截铁。我妻子气氛地回应:“你这人咋不开面呢？啥大不了的，亲戚都不认了？”此话一出，裴有才更生气了，“这车枝子必须卸，别说是亲家，就算是我亲爹也不可！”争辩间，裴有才横枪立在马车前，言语里透着不依不饶；看到眼前一幕，听着裴有才如此执着，我觉得理亏，劝说妻子退一步，不容再考虑半分，我急步来到车前，打开僵绳，把枝子从车上卸下来，耿耿于怀地秣马准备回返，裴有才却唤住我:“亲家，你别生气！我是几十年老护林员了，谁都知晓我一向唱黑脸儿，你说我不对吗？树木不从小管理能成森林吗？别人不理解我无话可说，难道亲戚还不懂我吗？尤其老弟你这文化人更应该理解老兄的苦衷吧，违犯森林法我坚决阻止，如果你到我家喝酒绝对让老弟喝个够，哪怕喝醉了我都高兴……”我自知愧疚，连连点头，默默驱车返回。 裴有才啊，你真是一条铁骨铮铮汉子，为了护林，你日夜守护你爱的岗位，你淡化了亲情，友情，却把满腔热情融入茫茫林海，用熠熠生命之光充盈那一片挺且高洁地森林。徜徉松海之中，处处可见狼、狐、獾、兔、松鼠、野鸡等多种动物在跳跃穿行、栖息；树下肥美草地，芬芳花丛间，彩蝶斗姸旋舞，自然植被发生质的变化，裴有才30多年护林防火零风险。 1996年，花甲之年裴有才因身体多病，林业部门领导多次劝说，他才从护林岗位依依不舍退下来。直到2021年，不幸离世，享年89岁。噩耗传来，扼腕叹息，为林业战线失去一位护林铁面无私卫士而哀痛不已；吾有诗悼念:“数十载，道沧桑，树为被，地当床；手挽日月，林海漫漫步丈量。沐风雨，斗豺狼。舍亲情，心向党，身葬黄土，魂魄隐林梦里长。呜呼！裴君！” 站在瞭望塔上，万亩松尽收眼底；那片白云缭绕下涌动绿色波涛的苍松翠柏，不正是裴有才鲜活灵动的化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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