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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乐读书会系列作品31 《祝酒歌·诗一组》 文/徐海东 1.《下班》 你在风雨中挥舞着双臂 细小的声音像石子似的敲打到 模糊的车厢玻璃上，我听不到 你声嘶力竭的呐喊，这场暴雨 揣摩着我们的命运。而我操控的 巨大吊臂，被他如目的闪电一掠而过 整个车厢溢出暴雨和闪电的声音 我早就是一块被冲刷得光滑美丽 脆弱渺小的鹅卵石了。 最后一堆钢材放置完毕，你挥舞的手臂 戛然而止。好像这场暴雨，被你的灵魂击败， 于是恼羞成怒地折断了你的肉体。 目光如炬的黑夜，闪电庄重而过 工地上，我们冒雨而行，顾不得理会 老天目光中的那点儿错愕 2.《非典型无产阶级的爱情》 十年前，我们肩并肩漫步在冬天暮色中 闸北公园里绵软脆弱的黑草地，虽然 一场风雪即将透过湿润的记忆和眼眸， 企图掠去我们长久的对视和行走，可 黑草地在我们的脚步下发出温柔的沙沙声 我们摸索着向前，好像风浪中颠簸的小船， 走到晚上八点必须准时到岗的夜班工位上 这便是尽头——我们寄放残生的小港 我在那月色笼罩的黑草地上摸过你的乳房 我听到沙沙声无限温柔，听到你用乡音 对我喃喃着沙沙沙沙的责怪…… 就这样，我们也没签合同， 就像是黑工一样，相爱了—— 你能原谅我们吗，孩子？ 3.《正月》 生命的最后一刻，天空手捧暮色 向万里无垠的水泥大地，沉沉倒去 昨天，公交车里你流淌夜色的目光 是我们寒冷相拥送别的最后祷告 万年前植被丛生的大地此时空空如也 历史横死的当夜，焚尸炉烈火如歌 我熟练的将冰冷的遗体推进那火焰 火焰顿时无比猛烈，挽歌一夜不灭 原始人聚集在雷雨后平静的平原 火焰带给他们温暖、刑罚、灵验 从此血液淌出，也可浸染书页 烟花璀璨里飘荡晚会的歌声，十二点 黑暗里我关掉电视，于是那个 烈火中的我识趣的沉默地走出了家门 4.《秋虫》 推开天井的门，秋虫 如此倾诉，我不懂 不懂你长久的眺望，不懂 你仿佛秋季如约而至的惆怅 它们是如何传递语言的呢？ 它们的鸣叫细微、透明，悬浮在 短暂的肉体之间，凌晨营业的排档、 停运的车站，和我辗转反侧的床 还有月亮无数次的沉浮，以及 时刻诞生的婴儿的哭。他们知道吗？ 下个秋天，他们还记得吗？ 你为什么默默不语？你明明叫着 我的名字是夜色下秘密流淌的河 正穿过秋天红色的大地金黄的一侧 5.《和小玉夜聊》 小玉，谈起死亡，其实我也充满不舍，毕竟 丰饶的大地曾在深蓝夜色之下向我敞开怀抱 列车运送沸红的月亮在你的乳房上使劲奔跑 务工者肋骨磨出的火花是钢与铁在歌唱咆哮 我的好姑娘，你的嘴唇就像收割完后 大地丰腴枯燥的苍茫，我就是一颗淌血的种子 让这泥土湿润，让这泥土猩红到漆黑，好姑娘 不要可怜我，痛恨我，狠狠地咬我 小玉，谈起死亡，我只能不断重复这些事情 唯有你在我身上咬出一道不能愈合的伤口 才能体现出我们的交配并非出于对凛冬的恐惧 除此之外，我实在是个懦弱的废物 让我在冬天结束之前注视着你的脸庞 死亡啊，你让开，不要挡住我们的光 6.《生日祝歌》 我想起父亲，大概也曾在这样的冬天 在无梦的深夜醒来。那双淬炼钢铁的手掌 早就粗糙不堪，思索片刻，才想起如何笨拙的 抚摸儿子熟睡的面孔，安抚他梦中的哭喊 于是我也在这样一个冬夜走入那幽暗，因为 他在寒风凛冽的夜晚焦急站在产房外等待 等待不公的命运将铁水灌入自己的血脉 偏偏不屈的自己将要取名给新生的婴孩 上帝七日创世，母亲十月怀胎 我们比人世更沉重，是一对苦难爱人的全部 他们因为我们的诞生而落泪 呱呱坠地的一瞬就注定要离别 我也在这样一个冬夜走入寒风凛冽 对风雪报上姓名，沸腾热血 7.《祝酒歌》 关上灯，戈壁滩上的篝火逐渐清晰 房间里吹过阵阵，越过积雪的山脉的风 呼啸静静穿透我的躯体，那是异族的牧民 唱给黑夜里牛羊的颂歌 接着，雪山融化的冰泉越过草地，追赶 迁徙的牛羊那漫漫的蹄痕。电风扇搅动 这泉水汇集的湖底的黑暗，波动回荡， 一张张回忆中被模糊的面孔，他们 穿过黑暗中我房间里悠悠的平原 推开沉重的房门直面巍峨的雪山 在窗口偷看风雪攥住世界的心脏 驻足床前，听我为他们无声祷告 是的，他们就这样重回我的记忆 艰辛的将我带走，围着篝火唱歌 一杯又一杯劝我饮下青稞酒 然后，纷纷起身，目送我于清晨 原路返回，一张七尺的木床。 他们一遍一遍地重复：保重，保重—— 徐海东，生于黑龙江大兴安岭，定居上海，从业书店业十年。 人生格言：勿以有限身，长供无限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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