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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子|我为什么总失眠?

 阿苏心理工作室 2024-05-01 发布于湖南

在路上

On  The   Way

我为什么总失眠?

——失眠/亢奋-抑郁强迫性重复的机制分析以及应对方法

我是一名资深失眠患者。

从上大学起,我就经常处于失眠这种状态中。到如今,已经有23年了。虽然在最近三四年里,由于我的咨询和自我成长有了比较关键的突破,我的失眠,也从重度转为了中度和轻度。但是,失眠,基本上在我的生命中是如影随形。因此,在这件事上,我绝对称得上是“资深”。

失眠,我也不知道怎么定义TA。可以说,TA是一种症状,TA指向的,是更为深层次的心理问题、强迫性重复的机制。TA在提醒我们,要以此为线索,向内看,向下看,下钻到我们的内心深处,去体会更多的感受、情绪,去看到更多的内在人,以及,人性,直至,超我和本我的关系。

从跟阿苏咨询的第一天起,我就听说并认同了这个概念:所有的症状(包括失眠、抑郁……),都不过是表象。症状下面,是有待我们去追寻、揭开的谜底。

所以,关于失眠,我不能简单说我患上了失眠症。

失眠TA算内在人吗?我不知道。TA太特别了,好像并不具备其他内在人那种明显的“人”的属性。

如果问阿苏,我想,他会把失眠看作一个朋友。

但容我任性地说一句,失眠真的太讨厌啦!这么讨厌的人,怎么能把它看成朋友呢。

说出这句话,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我从来都很抵制这位“朋友”。TA一直伴随我的生命23年,但我从来把TA看成洪水猛兽,从来不愿意睁开眼睛哪怕看一眼。对于TA,我反感无比、坚决抵制。我讨厌TA到了极致,甚至不愿意承认TA的存在。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失眠一阵伤心,被忽视的伤心。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先看一下失眠呢?

我的失眠历程

我的长期失眠,是从上大学开始的。上大学之前,在小学和中学阶段,当压力大或者有什么特兴奋的事情发生时,我也会失眠。但是,那都是偶尔为之。自从上了大学以后,失眠就成了常态。

2001年,我结束了自己在家乡的生活,带着名牌大学生的光环和对未来的无限期待,来到了北京,开始我的大学生活和北漂生活。来之前,以为自己正在走上人生巅峰,并即将也一定能攀登更高的巅峰。来了之后才发现,这也许确实是巅峰,但同时也是噩梦的开始。

来北京之前,在意识层面,我并不觉得自己特别骄傲,也不觉得对自己特别满意。但是事后看,我在中学的时候,其实就是天之骄子。在学校,我的成绩很好,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羡慕对象。在校外,则一直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所以在内心,我是非常自恋的。这种自恋不光是因为成绩好,可能同时叠加了外貌的因素——我虽然不是什么美女,但在成绩好的女生里,我的长相算不错的。更重要的,是我的童年环境和养育经历——我一直是在被娇宠中长大的宝宝。这些独特因素,使得我在在大学前一直没有遭受过什么挫折——按精神分析的话说,我的本我得到了相当好的满足和保存。

可是,在上了大学以后,我的本我开始不断地遭受暴击。我从中学的佼佼者,成为了大学校园里一个普通的路人。我不得不被迫面对一个痛苦的事实:周围的人,实在太优秀了。原来在中学,从来都是别人仰视我。可是现在,轮到我仰视别人了。

我的成绩在我们那个地区,是名列前茅的。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大学同学,也是这样的。我还记得,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的分数过了北大分数线,我当时既自豪又遗憾。而我周围有不少同学,则在当地是状元,分数可能还超过北大线不少。现在想来,其实当年我们的最初目标可能都是北大清华,只不过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最终到达。这群人,站在全中国来看,已经是凤毛麟角。

(高考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作为一个中年人回忆起这点,现在是有点唏嘘,有点惭愧。同时也看到我对于这段过往的自恋的固着。)

成绩只是一方面。我痛苦地发现,成绩好的学生,居然还可以有那么多优秀面。以前总有一种印象,成绩好的女生都是恐龙。但我惊讶的发现,不,这个学校里居然有这么多美女,她们的着装打扮谈吐气质,真的是比一线女明星还让人嫉妒的存在。除此以外,同学们简直各显神通。有的同学很社牛。有的同学家世背景好。有的同学社会性很强,去大公司实习,积累工作经验和金钱。有的同学聚焦学术,钻研专业——上了大学我才知道我自己根本不算会“学习”,顶多只算会“考试”!

……还有的同学兼具以上数种优点,对我形成完美暴击。

总之,这些神仙同学们,让我大开眼界,让我备受打击,让我自愧不如,让我一落千丈。

我对此的态度,一开始,也许是逃避,视而不见。接着是焦虑、嫉妒,直到陷入恐慌。因为不论我怎么安慰自己,怎么假装看不见,我从的潜意识也明白一个事实:那个凡事“争第一”的目标,我也许永远也无法实现了。这个目标无法实现,让我觉得,我的人生失去了意义,或者说,我已经不再具备活着的价值。

从现在来看,我的这些价值观是非常幼稚非常暴力的。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认知就是这样,而且认为这种目标理所当然。

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我的泯然于众人,其实也是一种必然。北京本来就是全国人才第一高地。在老百姓嘴里神圣的北大清华,每年毕业留在这里的学生就不知道有多少。按阿苏的话说,在小池塘里,你确实是一条大鱼。但来到大海,你只能算一条普通的鱼,在你的同学中,你应该就是中等。——我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就像被某个东西击中了一样,碎了一地。那都已经是我进入大学20年以后的事了。这件事让我如此痛苦,我一直都没有办法直面。

扯远了。

由于感觉到自己不再优秀,不再出类拔萃,我的人生陷入了无尽的痛苦。

我很焦虑,我很恐慌,我失眠了。

每一次的失眠,基本都经历了以上的周期。比较-嫉妒-焦虑-恐慌-失眠-烦躁-愤怒-呼吸困难-窒息感-无力-抑郁。接下来大概有二十年时间,我的大部分力比多都投注在这个死循环上,形成了所谓的极大内耗,从而一直没有精力做任何有建设性的事情。

最严重的一次失眠

没有经历过长期重度失眠的人应该是想象不出的,那种整宿整宿神经紧绷的感觉,那种心脏的憋闷感,那种崩溃的感觉,那种发疯的感觉,那种,想自杀的感觉。

很多人遇到困境,会随口说一句,这件事让我想自杀。但这么说的人往往没有真的想过这事。

而我想过。我是很认真地想过这事。那是刚工作的时候,由于对工作和社会不适应、恋爱不顺利,我又陷入了抑郁期。当时我已经长期失眠好多天了。那天晚上,我又不出意外的失眠了。我一个人躺在出租屋的床上,干瞪着眼,绝望地望着窗户。我觉得这样很痛苦,我想结束这一切。所以我突然闪过自杀的念头:也许这样,就解脱了,一了百了了。

这种解脱的想法,对陷入绝望和崩溃的人很有吸引力。

所以我开始详细地计划起来。首先,不能在现在这个屋子里。这个楼层太矮了。而且,这里有合租的同学,我不想吓到她们。那去哪里呢?当时我住的地方,对面有一个酒店,大概有个十几层楼。我想那个高度可以了。所以我在心里模拟着,我拿着身份证,带上钱或者卡,到那个酒店去开个房间。

那个酒店并不是很高档,估计两三百应该够了。我想着。

我又想,我要指定开一个最高层的房间。我需要做的,只是打开窗户,然后,纵身一跃。就一切都结束了。

我想象着,我站在窗户门口的样子,哆哆嗦嗦打开窗户,迎着对面吹过来的风,我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我怕得要死。但是,克服一下。跳下去吧。我对自己说,只要鼓起勇气,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我想象着,在跳下去那一刻内心的恐惧。在向下坠落的过程中,由于加速度带来的后悔、恐慌。我甚至想到曾经有个大学同学跟我说过的话,不要跳楼,我爸是公安局的。他说跳楼的人死相都很难看,因为跳楼的人在跳的过程中往往都很后悔。

想到这里,我又不免有点犹豫起来。

那么,换一种死法。

上吊怎么样?我又开始周详地计划,如何准备上吊用的绳子。也许用被单吧。那吊在哪里?我神经质地盯着房间的阳台,想象着这就是酒店房间,但是,好像找不到承重的地方。然后,我又想到,可能要准备一张凳子,踩上去。然后,把头放到套里,然后,还要把凳子踹开。在这个过程中,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几乎要窒息了。

或者,安眠药呢?安眠药可能是最简单的。吃什么样的安眠药能让自己快速无痛苦的死亡?这个问题,突然让我有点不敢想象。其实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我手头有大量的氯硝西泮——一种我妈给我的她认为治疗失眠很有效的药物。这种药应该就可以。虽然我不确定,上网查一下,也应该很快知道答案。又或者,我还可以去一趟医院,让医生给我多开些安眠药。

不,那样太麻烦了。那不知道要等多久。

最终自杀的手法又回到了跳楼。然后又是上吊,又是安眠药。

我来来回回的在这几种死法中循环。并且无限的想象逼近死亡的感觉。我数次感到了死神的手掐住我脖子的感觉,我的呼吸一直都很急促、偶有停顿、甚至窒息。

我还想象着,在我从高楼跳下后,我的身体碰撞到水泥地,那种疼痛的感觉。也许会脑浆迸裂,肝脑涂地……我不敢想下去。还有,我死了以后,酒店的工作人员怎么办?谁会首先发现我的尸体?谁来通知我的母亲?还有我的单位。

我妈会怎么看这件事?她会后悔吧?是她,没有给过我无条件的爱(后来才知道,无条件的爱是个天坑),没有培养我健全的人格。她对我过高的要求,我达不到。我死了,她一定要负责。她一定要后悔。

我同学怎么看?还有单位的人呢?报纸上会不会报道?XX单位新入职女大学生,在酒店跳楼自杀,离奇死亡......

我的大脑在进行着最激烈的计划和运动,但我的身体却一动不动的躺在原处,死死的盯着从窗帘背后透过来的亮光——从半夜一直到凌晨,一次眼也没合过。我感觉全身都弥漫着那种腐朽死亡的气息。我的眼神中除了绝望,还有一种恶狠狠,那是对这个世界的恨,对其他生活得好的人的恨,对我没能睡着的恨,对我自己胆小、懦弱、没能鼓起勇气去死的恨。

到后来,我记得,太阳可能升起来了。阳光渐渐的照了进来。我的愤怒、恐惧、焦虑并没有怎么减轻,但是随着太阳的升高,死亡的念头好像吸血鬼见了阳光一样,渐渐的消退下去了。直到最后,我很愤怒地放弃了。放弃了以后,我并没有觉得很轻松。而是有一种不甘,一种自己又白折腾了一场的挫败感——感觉自己不能掌控人生的挫败。

死亡最终没有实施,也许是我还不够痛苦。也许是因为,我这个人从来都是YY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我实在是太懒得动了。也许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自杀,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真实地模拟过死亡。在此之前和之后,我也都时不时地想到过死。但是,那都只是一个念头。像这次这样详尽地模拟、想象、靠近死亡,是唯一的一次。

后来我想起这次经历,常常都觉得后怕和不可思议:这世上自杀的人不少,没想到我居然差点成了其中的一位。想想,这可是自杀啊。这是多不正常的事!

我的超我也跑过来继续攻击我:这说明,我已经烂到了什么地步。我居然还幻想着出人头地,现在哪还有什么出人头地?人都快死了......

这次经历也让我客观地看到,一个人,如果真要完成自杀,会有三个不同的阶段。从有自杀的念头到计划自杀,这是阶段一。从计划、模拟自杀,到付诸实施,是阶段二。而最终真的自杀成功,那又是一个阶段。我仅仅只进行到了阶段二,就已经觉得这么恐怖。那真的自杀死亡的人,究竟是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这件事还有一个收获,就是让我感觉自己走近了外公——一个给了我四分之一血统的人,一个素未谋面、只在照片上见过其人的先人,一个在文革中上吊自杀,留下了一群孤儿寡母的男人。因为有了接近死亡这样独一无二的经历,在母亲家族的集体沉默不语中,在一种不能言说的禁忌气氛中,在众人对他隐隐的指责中,在不说出口的疑惑中,以及对他脉脉的温情、对父爱的想象、以及对他这个人的美化中,我渐渐生出一种感觉:也许我才是这个家族里唯一理解过他靠近过他生命最后阶段的人。我能理解他的选择,我同情他。因为我知道,自杀,是因为深深的绝望。是对自己和他人最深的绝望。

(当然,很多年后,当我听说了阿苏老婆的自杀,重温了弗洛伊德的安乐死,我才明白,自杀,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它并不一定每次都是走投无路的结果。

同时,很多年后,我也看到,外公的自杀,固然有值得同情的地方,但是,他抛弃了妻儿,特别是把抚养孩子的责任留给了外婆一个人,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外婆对他从未宣诸于口,但刻骨铭心的恨,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

失眠的感受、情绪

每一次失眠,特别是重度失眠,都是痛苦的。有的时候真的是痛不欲生。

失眠的时候,那种怎么也睡不着觉的焦躁,那种明明很累了就是不能放松也感觉不到睡意的拉扯和撕裂,那种听着周围的人入眠打鼾的嫉妒,那种刚要入睡又被一丁点声响惊醒的暴怒,那种整宿整宿盯着天花板穷尽所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入睡的绝望,那种看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又是一夜未眠的无力感,那种一直类似溺水前挣扎的濒死感,那种一想到睡眠都焦虑害怕的恐惧,那种仿佛看着自己在一点点流血灯枯油尽的无力和心痛,那些无数次失眠只能半夜起床在户外溜达的荒诞感.......

所有经历过重度失眠的人,应该都会有类似的感受或者更多不堪回首的记忆。

失眠这件事的恐怖性在于,TA不是仅仅经历一个晚上的痛苦就完了。TA会直接导致第二天疲惫不堪,没有精力应对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以下是最近一次中度(注意,不是重度)失眠后第二天的感受。

早上闹钟响的时候,正好陷入由于半夜醒来折腾了半天之后的昏睡中,整个身体都疲惫至极,完全没法起床。这种昏睡,并不是那种进入深睡眠想赖床那种状态,而是疲倦到极点身体被透支导致只能进入睡眠,但又不是完全放松安心心甘情愿入睡的状态。

支撑着自己来到单位。非常疲倦。三点醒来的结果显现了。脑袋昏昏沉沉,浑浑噩噩,感觉整个身体功能都要停摆。整个人绵软无力,最典型的表现就是,连大便都没有力气了,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了,只想倒下。整个身体都被掏空了。仿佛已经没有任何知觉了。这是死了的感觉吗?这就是本我和超我把自己作死的表现吧。

更恐怖的是,失眠可能不仅仅是一两天的问题。失眠第二天的低效率可能会导致对自己新的不满和烦躁,从而形成一个持续无数天的死循环。

失眠都发生在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可能不好穷尽,我试着归集一下。

一、睡前神经兴奋

神经兴奋。记住,这个兴奋,不是“快乐”的兴奋,而是神经的亢奋状态。

什么时候神经兴奋?这又分为两种。

1、刺激性事件

有刺激性的事件又分为两种。一种是“坏事”。比如,面临要在会上给难缠的上级汇报的压力。再比如,跟家里人干了一架,跟朋友大吵了一架,跟孩子发了一通脾气。最近则可能是:工作单位的组织架构调整从而导致工作环境和工作强度恶化,让我感到了焦虑。

另一种刺激性事件是“好事”。比如,通过自我分析在释放一部分张力的同时又引起了新的快感、写小说或者YY情节把自己弄得很嗨,跟同事说太多话把自己说兴奋了。

2、负罪感

除了刺激性事件,另有一种导致神经兴奋的情况就是负罪感。长期不作为导致自己的工作、人际关系、个人成长毫无“进步”,从而在内心深处一直积压着对自己巨大的不满,潜意识里长期饱受的负罪感、抑郁感。这其实也让神经处于一种不能放松、不敢放松的状态。我猜测,这应该就是所谓的为了抵消负罪感,潜意识通过失眠来惩罚自己,不让自己睡觉,从而感受到痛苦,从而维持目前的人生而不至于崩溃。

再简化一下,失眠往往伴随抑亢奋-抑郁这两种状态。

刚才说了,失眠时的感受是烦躁、愤怒、焦虑、恐惧。但在失眠这个动作之前,感受却是其他一些情绪。有可能有烦躁、愤怒、焦虑、恐惧这些“坏”情绪,也可能是满足、得意、高兴等“好”情绪。

比如,亢奋的时候,如果遭遇的是“好事”,很可能会带来巨大的兴奋从而导致无法入睡。比如自我分析出一个很重要的点,在成长上有了一个比较重要的突破——比如当我分析出母亲家族“必须要成功”“失败者没有资格成为家族一份子,必须驱逐出去,甚至不配活在这个世上”这一点的时候,当我分析出这点跟我对自己长期的高标准、达不到高标准从而摆烂、外公的死、父母的离婚这一系列事件的关系的时候。我恍然大悟,一部分心结确实打开了。我也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安然入睡。

但是,与此同时,由于自我分析的成功,又使得我产生了巨大的自恋。而这种自恋让原本就喜欢在自恋上面投注力比多的我,进一步夸大了自己的成功和自恋。潜意识悄悄地沿着原有的河道前行,我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很多想象,想象着自己是如何进一步成功并成为一个在心理学史上厉害的牛人,甚至幻想自己写出了举世无双的相关杰作。这样,飞快地,我的自恋迅速膨胀了。我的情绪攀上了高峰,无法自拔。

再比如,如果遭遇了“坏事”。比如那次我跟上级拍桌子发生了激烈冲突。在发生冲突的时候,那个挑战权威、“老子天下第一”的内在人跑出来了。我直接当着同事的面怼他,内心既恐惧又兴奋、得意。那种感觉特别爽。等发生了这件事以后,从单位出来、回家的路上、回到家里跟老公聊天,以及整个晚上,我都保持着极度的忐忑不安、愤怒、焦虑、恐惧、激动、兴奋。所有的情绪都有一种共同点:亢奋。

还有就是比如抑郁。抑郁这种情绪,确实比较特别。没有经历过长期抑郁的人,可能还真不是特别能理解。我作为一个曾经资深抑郁症患者,好像不身在其中的时候,也有点忘记了那种切肤的感受。

抑郁的时候,跟外界已经切断了联系。既不开心,也不伤心。整个人就像死了一样,行尸走肉地生活。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没有反应。一动也不想动,只想躺在床上。但躺在床上也并不是因为享受这样,而是因为实在没有能量做别的事情。感觉心里有个黑洞,所有的能量都被吸了进去。不管周围发生什么事,别人对你投入多少劝解、安慰,都会被全盘吸收,一点不剩。尽管活得像个死人一样,已经难受到想自杀了。这时候,还是会承受来自超我的巨大压力和严苛指责。超我会不停地谩骂自己,把自己贬低到一钱不值,根本就是跟人渣。

相对于失眠中的情绪,抑郁这种情绪算原发性的(当然,抑郁也是别的事件引发的情绪的继发)。失眠中感受到的情绪则是继发性的。当然抑郁时候的失眠,跟亢奋时候的失眠,二者还不完全一样。抑郁中的失眠,感受到的烦躁、愤怒、焦虑、恐惧,好像张力没有那么大,或者说,张力被抑郁这种情绪给压住了。那种被束缚的感觉,怪怪的,闷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关于抑郁的感受,因为稍微有点远,所以有点模糊,等将来发作的时候再好好体会一下。)

实际上,我认为,抑郁也是亢奋的另一种表现。其实本质都是让神经处于兴奋不能放松的状态。

我猜测,亢奋-抑郁周期,或者叫做极度高潮-极度低潮来回摇摆,应该就是临床上所说的躁郁症(躁狂抑郁症),或者叫双相情感障碍。

这种强迫性重复的症状应该有很多种,而失眠是这两个阶段的症状/集中表现之一。

二、睡眠没能“如我所愿”

这种情况比较隐秘。但其实TA一直都存在,几乎是经常性的存在。要不是正好头一天晚上经历了这个部分,我都快把它忘了。

昨天晚上,十一点半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心理又开始无比烦躁:这跟我想的不一样。

仔细想想,昨天我很早就预设了一个前提:我觉得昨天我不该失眠。因为我对失眠的自我分析有了一个很大的突破,昨天白天我也过的不错,没有怎么浪费时间,做了不少事,关键昨天一天我也调整得不错,下午还进行呼吸练习初步体验了呼吸与睡眠的关系,还依靠自己的力量自主入睡了几小时。

总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入睡的时候,我的神经也比较放松,一切都是能快速入睡的前兆。

所以,当我躺在那里的时候,我其实就一直在暗戳戳的催促自己:该睡了吧。差不多了吧。今天这么好的条件......

等了可能半个多小时后,热敷带也给自己用上了,被子也盖好了,能创造的条件都创造好了。可是,就是睡不着。

我开始烦躁了。本我开始咒骂起来:妈的,又他妈不让我睡。这怎么就这么难?

超我也是:怎么又失败了呢?不是下午还好好的吗?不是应该继续成功下去吗?

失眠,使得本我“如我所愿”的自恋受挫,从而产生了极其烦躁的情绪,然后使得我又进入到烦躁这种亢奋的状态中,而本我又偏好亢奋偏好爽,所以,在绕了一圈后,潜意识还是沿着熟悉的河道前进了,我又进入第一种所说的“神经处于兴奋不能放松的状态”。

失眠的产生机制

好了,接上文所说,失眠是因为神经兴奋。那么,神经为什么会兴奋?

我觉得,其实本质是因为,神经的兴奋其实就是一种超级爽的感觉,而本我喜欢爽。凡是本我体系保存得比较完好,一直以来被满足得比较好的人,一定特别喜欢爽的感觉,倾向于将自己的神经保持在高强度的状态。

从这个点出发去看失眠的产生, 或者说亢奋-抑郁周期的产生机制,就慢慢能寻找到一些端倪。

这个机制如果是第一次接触,有点复杂。我试着用我第一次体会到这个机制的过程来说明。

不久前某一天,躺下睡觉的时候,我感觉了一下,神经是如何的紧绷,不能放松。

神经不能放松,所谓的“聚光灯效应”,不停地回想着最近发生过的人和事,感觉有很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感觉自己正在大众面前进行展示,所以不能出错,神经高度集中。即使已经独处,不再暴露于“聚光灯”下,也是如此。但是,这个解释,过于表面,没有触及到本质。

我来试着猜想和解释:其实神经不能放松,本质是因为自恋,固着于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和引发的情绪。再往深了说,是本我的需要。本我就是喜欢爽。不停地回想自己跟他人之间的关系(特别是那些冲突、争吵,彼此之前的投射、移情、投射性认同,引起了嫉妒、恐惧、焦虑等高强度情绪的关系、事件),不能停止写作,一直沉迷于YY更新的桥段,都是因为爽。爽,不是舒服,不一定是让你快乐的爽,也可能是让你痛苦的爽。因为本我沉迷于爽,所以,是本我不肯放松。一旦放松了,本我就不爽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无法入睡,甚至常常无法有节制地、平静普通的生活,无法细水长流,无法循序渐进。因为一旦入睡,一旦平静,就不爽了。我的本我,忍受不了没有张力的生活。本我不停地在找新的投射对象灌注大量的力比多,让自己不停地感受这种爽。

其实红楼梦里面写的贾瑞痴迷王熙凤,直至精尽人亡、死不悔改,就是性欲也就是本我放纵的典型体现。只不过他这个例子特别极端而已。

上面讲了本我的演出。这还没完。还有超我。

神经紧绷,却累了,或者到了睡觉的事件了。这时候,其实也是本我的需要:宝宝累了,需要睡觉了。但是,自我却调节不了紧绷的神经(请注意,意识到这个很重要),本我催得又紧,于是,超我出场了,他来强迫自己放松。这是本我和超我的合作,也是他俩的战争。超我发出了最严苛的指令:你必须放松。你必须马上放松,因为这对你的身体不好,没有放松和休息,又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学习和生活,会让你陷入疲惫,从而让你虚度光阴、不够成功。而不够成功,是一种犯罪。

马上,就是马上。你为什么还不能放松?你赶快。你必须.......

超我是暴力的。本我是放纵的。面对本我,自我如果缺乏调节能力,就会任由本我泛滥,最后作到一塌糊涂,奄奄一息。爽到极致,就是毁灭。然后,超我出场了,开始各种谴责谩骂,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批驳的体无完肤。这个时候就会出现几种现象:

1、可能身体实在是被本我折腾得没有一丝力气,已经类似于死亡了。身体才会进入短时间的浅睡眠。

2、但是,短暂的浅睡眠过后,很可能身体又有了一点点电量了。这个时候,脑子里就跟通了电一样。啪的一声,脑子里那盏灯打开了,这是谁?本我又醒过来了。他知道自己有一点点能量了。于是他又要开始作了。于是,继续折腾-失眠-作死自己-浅睡眠的循环就开始了。

简单说,因为本我偏好爽超我喜欢控制。不管是因为睡前本来就神经兴奋,本我喜欢延续这种爽的状态,还是因为失眠打击到了“我应该拥有好睡眠”的自恋,也就是打击到了本我爽的愿望,从而烦躁

亢奋-抑郁周期的产生机制

这个机制跟上面失眠的机制其实差不多。因为早就说过了,失眠本来就是这个强迫性重复的一种集中体现嘛。

其实机制运作的根源就在于本我和超我的失调,或者说,自我功能不够强大。

我们再来复习一遍。

本我和超我,是两个极端。前者追求的是爽,欲仙欲死,至死方休。之所以会神经高度紧张、失眠、亢奋,其实就是因为自我不够强大,本我毫无节制、不计后果的放纵。“先爽了再说”、“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是本我的座右铭。至于超我,他的目标则是成功,超越一切,成为宇宙的主宰。手段则表现在要求自己“你必须马上做到。。。”“你不能有一秒钟的懈怠,必须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工作等正事上”“不能玩乐,只能工作”。严苛、且贪得无厌、欲壑难填,是超我的特点。

在我的每一次亢奋-抑郁死循环中,二者的出场次序和合作模式如下:本我先出场,使劲作,让自己爽到极点,直至走向死亡和毁灭(要不就是累到趴下、瘫痪、生病,要不就是其他现实中可怕的后果比如工作业绩很差),也就是亢奋期的巅峰。这个时候,终于把自己搞死了。本我暂时退场。

由于自我不够强大,超我马上出马接管。超我一看这烂局面,就开始各种谴责、谩骂、狠逼,把自己说得一无是处、恨不得就是人渣。自我承受不起,也根本达不到超我的要求,因此以摆烂、抑郁来应对。至此进入抑郁期。进入抑郁后,本我又回来了。是的,不要惊讶,TA又回来了。之前只是暂时离场,现在回来,选择了一个隐秘的角落,暗戳戳地发挥作用。不要以为本我不喜欢抑郁期,他也喜欢。因为别忘了,他钟意的是爽,不是“快乐”。快乐是爽,痛苦也是。他沉浸在超我带来的抑郁这种情绪的痛苦中,爽到无法自拔。

这就是我之前的人生一直在所谓的高潮-低潮、极度亢奋-极度抑郁这两个极端之间来回摇摆,不停地强迫性重复的真相。

总结一下这个循环模式。

周期1(亢奋),本我起作用:高刺激强度事情发生-本我兴奋-投入更多的力比多在这些事情上-亢奋-事情产生的亢奋度边际效应递减-本我不甘心,继续作-作死,

周期2(抑郁), 超我和本我一起起作用:作死-本我想立刻休息和复活-自我做不到-超我谴责、批评-自我更加做不到-摆烂-抑郁-本我兴奋-超我继续谴责-摆烂-抑郁

其实,超我和本我有个共同点,他俩都是贪得无厌的。本我是不知道节制,贪得无厌的想爽。超我则是过于苛刻,贪得无厌的要成功。

回顾一下我的睡眠逐步好转的过程

这些年,我的睡眠,虽然“好转”得很慢很慢。但是,总体来讲,确实是一直在向好发展的。

仔细想想,在开启咨询之前,我的睡眠基本上谈不上什么“治疗”。如果有好转,都是建立在大量的幻觉的基础上。那时候,每次都是因为人生某些“好事”发生,让我自我安慰,我又重新走回到成功的正道上来了,我都以为自己又在攀登人生巅峰了,我以为自己又重新获得了掌控感,所以心里才觉得“踏实”,能安然入眠。

而在跟阿苏咨询之后,基本上每一次睡眠的好转,都伴随着我在自我成长的道路上有比较重大的突破。

比如第一次“好转”,是在我分析出了原生家庭中,母亲家族对我的影响。我认清了这个家族“不成功的人没资格活着”的荒谬信条,跟他们进行了决裂(包括思想和实际关系的决裂)--逐渐的修复、和好--形成了相对独立的人格。这个过程非常漫长,主要是让我的超我出现了很大的松动。

第二次,通过分析,我终于认清了自己在职场中的现实处境和前景,最终放弃了在现在这份工作上的升职诉求,找准了自己在这份工作中的定位。这应该也主要是在降低超我严苛的影响,同时也算是破除本我的一部分幻想。

第三次,在我父亲临终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勇敢地放弃了对温情脉脉的父女关系的幻想,真正面对了我跟父亲的真实关系,摆脱了孝道文化的束缚,说出了我对他的真实感受。这一次,应该也进一步降低了一些超我的影响。

前面三次,我理解为,主要都是在破除超我的影响。其实我简单理解,超我就是那些外界的不合理的要求,可能是父母给你的,也可能是社会道德和规范。那些要求听起来特别政治正确,而且在你的脑袋里已经存在了很多年,根深蒂固,你根本没办法反驳,但实际上很过分并不合理。一个人只有认识到这些不合理,形成自己独特的道德体系和规范,并灵活的判断、调整,才能形成独立的人格,也能活得比较“自由”。这可能也就是通常所说的获得了心灵上的自由。

前三次的失眠,更多的是因为没有达到超我的严苛要求,通过失眠来惩罚自己。但从第四次开始,也就是现在这次,我要逐渐面对本我对失眠的影响了。

本我跟超我是不一样的。我理解,超我是认为你没资格睡,要通过失眠来惩罚你。而本我追求的是爽到极致,是为了嗨不管你死活,要一直让你不睡觉,干一些很嗨的事来满足他的爽。比如,半夜也要把你拉起来写小说,写精神分析。

最可怕的是,这两件事也满足超我的要求——因为体现了成功。所以,超我也希望我半夜起来,也希望我不吃不喝,一直写写写,一直成功下去。

所以这次的失眠,性质又变了。本我和超我,一起合作,形成了完美的失眠机制。

总结:睡眠好转的本质,是自我功能的变强,使得超我、本我的影响力在减弱。

我对待失眠的态度

这么多年来,失眠一直在折磨我,消耗我,让我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所以,我讨厌他。

他让我没有办法进行有建设性意义的生活,简直是我这些年人生失败的罪魁祸首,或者至少是祸首之一(嗯,几年前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恨他。

但也许比讨厌和仇恨更恐怖的态度是我采取得最多的:无视他。我对他深恶痛绝到了一定的地步,以至于我不根本承认TA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即使他真的出现得如此频繁。

还有,我想想阉割他,杀死他。因为,失眠这事,大大挫败了我的掌控感和自恋,无情的戳破了“这世界应当如我所愿”的幻觉。

写完这些,我也很震惊。原来我对他,如此暴力。

而且,更为震惊的是,这些态度,基本上也是我对自己的孩子在不听话没有礼貌不好好学习......这些不如我意的时候采取的态度。

如何和失眠面对、相处?

其实我第一个想写的是如何解脱、治疗。但我立刻又想到,阿苏一向反对这样的词,他说很暴力。仔细体会一下,确实是暴力的。再回想之前我对失眠的“以暴制暴”,也都全部失败了。所以,可能是时候换一种方式了。我想了想,可能有这么几个方面。

一、承认他,并做好心理准备

很多时候,我们的生命里,有很多让我们快乐、舒服的“好”的情绪/内在人。但是,也有很多让我们不快乐、不舒服的“坏”的情绪/内在人。否认这些“坏”的情绪/内在人,不代表,他们就会不存在。而且,由于你的忽视,他们可能会作妖得更厉害。如果你带过孩子,应该会有这种体会。如果一个孩子作妖的时候被大人忽视,TA会作妖得更厉害。

所以,每次失眠来临时,树立一个意识:不要抵制。这是朋友,他来了。做好准备,与他相处。

做好思想准备:失眠就是失眠,他很可能,没那么快走。

做好心理建设,失眠会带来一系列副作用,会让你不舒服:畏寒、头疼、紧绷、呼吸急促、便秘、虚弱、无力、食欲不振、半梦半醒中起床困难、昏昏沉沉地去上班、并在快晕厥的时候接受工作任务......

树立一个信念:即使遇到以上情况,继续坚持、挺过去。

二、看到他

每个内在人都需要被看到。

失眠一直存在我的生命里,其实TA根本就是我生命的一部分,而且是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居然一直选择对他视而不见,否认他的存在。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说不定他这么折腾,这么猛烈的折腾,就是为了让我看到他。

所以,看看他吧。他长什么样子呢?他是男还是女?多大年龄?是什么表情?......

这个问题,可能要等我看清楚了,才能回答。

三、倾听他的声音

最近试着听了几次失眠的声音。

1、有一天在单位,有时候趴在桌上,有时候躺在地垫上,很累,很无力,但就是睡不着。不能放松。仔细体会一下,到底是什么声音?到底是是为啥?

仿佛有个声音在说:赶快入睡,快!快!快!为什么不能入睡?你该死!你真慢!

2、半夜醒来的时候,有什么声音?

仿佛有个声音在说:我必须要睡着。我已经成功了,必须要继续成功下去。前几天,我分析出了本我和超我对睡眠的影响,而且潜意识意识化之后,改变了我的行为。我应该继续成功下去。我也一定能成功。因此,我必须要继续睡觉,以证明我的成功。

妈的,太烦了。怎么还睡不着。真他妈烦。又会影响我第二天的发挥。影响我继续成功。

妈的,我生气。我对失眠生气,我对不能如愿生气。——这好像是本我的声音。

我真他妈生气!你就是个垃圾,连个睡眠都治不好!——这又是超我的声音了。

3、还有个声音:为什么别人能睡好?就我睡不好?凭什么?就只有我这么倒霉?妈的,气死我了!

这好像是比较的心态,娇宠的孩子。

四、觉察他、体会他

失眠的时候,从每一次急促的呼吸中去感受超我的暴力和本我的冲力。

你怎么还睡不着?你必须马上睡着!你笨,你无能,你挫。你什么也做不成,你该去死!我要掐死你,你这个垃圾!……

这是暴力的超我的咆哮。

我要,我马上就要…现在,立刻,马上!宝宝不舒服了,宝宝要睡觉,宝宝受不了失眠的痛苦,宝宝失眠了,宝宝好累,好辛苦,宝宝等不了,必须让我马上睡着啊……怎么没有人让我睡着呢?……

这是必须即时满足的宝宝的呻吟。

超我和本我,两大王牌,一齐出手,强强联合,谁与争锋?

五、理解他

我这里说的理解,不光是失眠的产生机制。而是一种作为对“人”的理解和共情。

也许,超我就是个求关注、希望被拯救的“坏孩子”吧。这是刚刚在我脑海里浮现出的话。

其实我不知道我的猜测对不对,就像我从来不想好好看清我的孩子,一直在希望她如我所愿而不是如她所是一样,我也从来没有好好看清过失眠,这是我第一次试图去理解他。他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也有很多委屈?因为他一直在通过扮演坏孩子的方式,来提醒我注意我的心理模式、行为模式是有问题的。他一直在各种被骂背锅。坏孩子就一无是处吗?

我不知道。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全新的课题。

六、学会与他相处

也许,我们需要把失眠当作一个朋友,至少,是一个对象,一个需要相处的对象。

我想,这也许有点像你的上司,他不是你朋友,你也不喜欢他。但是,你真的需要跟他相处。

不要否认他。

不要谩骂他。

不要催促他。

不要抵制他。

不要消灭他。

不要......暴力......

一些具体的小窍门

1、呼吸练习

呼吸练习对于改善睡眠有很大的好处,这是我七年前第一次上精分初级班开始,就知道的知识。但是,七年过去了。在这一点上,我几乎没有任何进步。

我最近常常问自己,为什么我觉得呼吸练习没有用?

我想,这是因为,我太着急了。我的本我巴不得一步到达。一秒到达。一秒都等不了。需要光速。

呼吸练习是需要持之以恒并坚持比较长时间的事,对本我来说,太慢了。

另外,呼吸练呼吸练习习跟超我的要求也是相违背的。超我也是要求一步到位的嘛。

还有呼吸练习它对全神贯注的要求好像比较高。有的事情,你如果三心二意的做,多做几次,好像也会有点效果。但是呼吸练习,这个方式好像不奏效。三心二意地做,无论做多少次,都没有用,反而会产生一种“你看,我就是没法控制呼吸”“呼吸练习对我就是没有用”的错觉,反而会随着时间的积累产生越来越多的挫败感和抵触情绪。

2、一些让自己好过点的事

失眠的特点就是会产生很多不适感。因此,做一些事情,让自己好过点是必要的:

比如,如果睡觉的时候怕冷,就使用热敷带,会缓解不适感

比如,头疼睡不着觉的时候可以用头部按摩仪缓解头疼

比如,在有便意的时候迅速排便、要不错过时机便秘的话,会一天都更不舒服

比如,能量低的时候穿舒服的运动服而不是职业装和裙子

比如,提高时间使用效率,或者说学会在低能量状态下学会精准使用自己的力比多。具体包括:(1)搞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事。上班的时候,就是工作。要首先完成工作,再干其他的。(2)收缩力比多,不做分散消耗精力的事情。比如,不在自己喜欢的群里跟大家聊天,即使是湘霞发的信息也不说话。不跟同事八卦。不娱乐不交际不写小说。养精蓄锐。

比如,把必要紧急的事情做完之后忙里偷闲安排自己休息,恢复精力。

比如,如果胃口不好安排自己吃些稍微可口的食物,如果不行,实在吃不下也可以少吃、收回力比多不做必要事情之外的事比如不娱乐不交际不写小说、练习力比多使用效率、提高耐受性

再比如,实在失眠太久很难受,可以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下接受一些药物治疗。等到缓解了再停药(这个后文有具体感受和经验分享)

3、精神好些的时候,写精神分析,坚持把潜意识意识化,又把意识行动化。

最近渐渐的,我发现自己正在慢慢形成一种比较明确的成长机制:觉察-自我分析-在实际工作生活中更多地觉察自己-通过自我分析或者YY或者小说来模拟一些更有建设性意义的行为-在实际工作生活中改变自己某些行为(比如,通过这个机制有几次我已经开始忍住了对孩子的谩骂,对于同事提的意见也接受了。当然,改变行为这个有点难,要慢慢来)

4、提升自己的耐受性

包括:提升自己对失眠不舒服的耐受性,提升自己在“治愈”失眠的路上无数次失败的耐受性,体会、面对那种自以为成长一帆风顺但遭遇到挫败从而自恋受损的感觉。

5、温柔,温柔的坚持

最后一定要记得,最重要的,对自己温柔,要温柔的坚持(越来越觉得这跟陪伴孩子很像了)。

比如,练习呼吸。。。即使觉得这没有用,也还是练习。即使重新开始无数次,也还是继续。

不要求自己一步到位,慢慢地重复以上的经验和机制、窍门。即使做得不好甚至有所倒退,也一定对自己温柔。很多事,是可以分步骤到达的。

比如,我记得阿苏说过一句话,即使睡不着,休息十分钟,养养神,也是好的。是的,没必要因为自己没有在睡觉的时候进入深睡眠就对自己进行狂轰烂炸,形成新的暴力。

应对失眠的初体验

一、呼吸练习

从昨天到今天,我在整理完失眠机制后,重新进行了呼吸练习,觉察了一下呼吸时的本我和超我,算是初步体验到了呼吸和睡眠的关系。当我定了神,劝说自己放弃“如我所愿”的妄念,告诉自己睡不着也没关系,休息一下也好,并尽可能把力比多灌注到呼吸和全身的感受上时。终于,慢慢的,我的神经好像放松了一些了。那种紧绷的感觉,应该是减轻了一些了。

昨天下午在家里,我甚至入睡了片刻。我感觉,好像体验到了阿苏还是谁说的,在呼吸中,随着神经渐渐放松,呼吸从深到浅,突然一下子,失去了知觉。我入睡了。这就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所说的一下子调到兔子洞的感觉吧?

当然,这是在我本身比较放松的情况下,体验到的。不能追求每次呼吸练习都有这样的效果。

我猜测,呼吸练习对于我之所以如此困难,我屡试屡败,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我的本我保存比较完好,导致我的神经敏感程度一直都比较高,很容易兴奋,不容易让他回到正常的兴奋度。

而对于很多本身神经不那么敏感的人(大概率是本我在早期就遭到了爆锤),呼吸练习,应该会见效比我快。

和超我也有关系。很多人没有严苛的超我,不会要求马上立刻到达。

二、看到、觉察、相处

看到真的太不容易了。因为看到,要保持对“如我所愿”这个妄想的觉知(其实我第一反应是想写,要和“如我所愿”对抗)。

还是昨天刚经历过的案例。

在我因为没能如愿顺利入睡而烦躁不安的时候,好像有个极其极其微弱的声音在提醒自己:我好像又暴力了。这是应对失眠的大忌。

于是,在不甘之中,在烦躁当中,我的自我尝试着发挥自己微弱的力量。我只能耐着性子,看到失眠,看到他的存在。然后,带着烦躁等待,做好失眠的准备。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睡着了。

不要抱期望和预设。或者说,意识到自己有了预设,但是做好准备这回失败。

温柔,耐心,等待睡眠。如果不行,陪伴失眠。

我对于安眠药等神经类药物的感受和看法

首先要说的是,以下这些看法不是什么权威看法,只是我个人到目前为止比较个性化的看法,可能只适用于我自己,可能只适用于现阶段的我,也可能再过些时间我的看法会改变。

但因为我知道失眠的人群其实挺庞大,而且失眠的时候真的挺痛苦的。所以还是想跟同道中人分享一下我对药物的看法。

精神分析的咨询师一般认为,失眠只是心理问题的症状,不应该通过药物来解决问题。

我认可这个观点。除非对于一些特别严重的精神病患者,我反对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这会形成药物依赖,并有大量的副作用。

但是,如果要通过精神分析和心理咨询来“治愈”或者减轻失眠,时间真的太漫长了。很多来访者,可能根本等不到咨询的见效,就被睡眠的缺乏折磨得不行了。咨询、自我分析和成长也是需要付出大量的体力和能量的。如果为了避免副作用就全盘拒绝吃药,我个人觉得,这种做法也不可取。

我觉得比较好的办法是:能坚持,每天能有4、5个小时的浅睡眠时,可以不吃药,或者隔几天吃一次;如果真的很严重,就是长期整夜失眠时,可以不间断地吃上一段时间,等有所好转再停药。

具体的药物和用量,可以咨询三甲医院神经科、睡眠科、心理科等专业的医生。我个人的感觉,医生推荐的药一般是对症的(其实大部分精神类药物一般来讲,都有点镇静效果),但用量不一定准确,因为他并不清楚你真实的心理状态和个体化差异。自己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反应来调节。睡眠没那么差,就少用点,频次少点。能维持生活运转,支撑第二天的工作和生活,让自己在密不透风的潜意识世界里,找到一点缝隙去破局就好了。

比如我个人现在,用的药是医生推荐的劳拉西泮。这个药据说是治疗焦虑的,副作用相对较小。当时医生说的是让我每天坚持吃,睡前吃半片。但我因为现在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的时候,压力值就不大,睡眠还行。所以一般我不吃。

从去年年底开始,因为单位各种改革调整、上级既糊涂又挑剔,以及父亲处于癌症末期各种折腾等各种原因,我承受的压力陡然增大,就时不时的会选择用药。

即便压力巨大,我也不会每天吃。压力大的时候,我可能会连续吃上2-3天,用量从半片到一片不等。然后我会歇上两三天,看情况再定。

其实我对药物的心态,也是比较矛盾的。因为吃药是有副作用的。而且吃药,好像就是一种认怂的表现。每次当我的睡眠持续好转一段时间,我就自鸣得意,以为自己不用再依靠药物了,我靠自己的力量“治好了”失眠。这好像也宣告了我的一种失败。我得意地跟我妈宣布我抛弃了她的药物方案,通过心理咨询“治愈”了失眠的宣言,就失效了。好像我被自己打脸了一样。尽管如此,我同时也感到,有时候,靠自身的力量硬抗,可能真的无法扭转局面,也无法给自己喘息的机会。有时候寻求药物的帮助,维持一段时间,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必要的。

靠镇静药物入睡的感觉,跟自然睡眠完全不一样。那种感觉,好像是药物和本我超我造成的亢奋在对抗和拉扯。就好像,药物令我组成身体的所有原子都很疲倦了(包括贡献了超我本我的大脑的原子)。但是超我和本我还是不服输,以顽强的意志力还在输出力比多的兴奋。那种在对抗中入睡的感觉还真是挺奇怪的。就好像,想睡,又不想睡。睡着了,又没睡着,中间经常醒,醒了以后还是昏昏沉沉的,却并不是能睡着。药物就是强制你休息,也许有点像用绳子把一个人的身体绑起来,让他动弹不得,甚至堵上嘴不让说话。但依然没办法阻止他思考一样。和药物站在一起的还有安逸宝宝,对于健康的担忧和死亡的恐惧。但他们好像还不足以赢过超我和本我对于亢奋的执着。这是为什么?我一时也说不清楚。

所以现在这种感觉比较搞笑。我常常很累,整个人很疲惫,我的思维都变得迟缓了。我好像应该去睡一觉。但是,我就是睡不着。TA在脑子里看着我,很明显。TA不让我睡。要想好好睡觉,只有得到TA的允许才行。TA是谁?超我,也许还有本我。这两位最高主宰。

在现今这种情况下,估计失眠还会持续,两方的拉扯也会持续。这种状况估计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这是我必须要面对的状况。

结尾

痛苦是成长的第一动力。我最初开始下定决心走这条路,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的生活太痛苦了。而在痛苦的来源中,可以说,失眠是最直接、频次最高、对我日常生活影响最大那个。我那时候常常半开玩笑对阿苏说,我就是为了解决我睡觉的问题才来的。

如今,八年过去了。虽然这八年里真的非常艰难,而且到现在失眠也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解决”,但我真的坚持下来了,并在三年前有了比较大的改善,也在八年后第一次触摸到了失眠机制的边缘,并开始摸索应对方法。

我要继续坚持下去。

人在事上磨,石在刀上磨。磨就一个字。

这是我在湘霞的朋友圈看到的一句话,很喜欢。与君共勉。

作者:言子

一个希望通过自我分析而实现自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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