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几年前我读台北左岸文化版《阅读的女人危险》，先读的是艾克·海登莱希给斯提凡·博尔曼这本书写的导言《一群小苍蝇》。她开头就引一位女作家的话说： “女性在历史上是被动的读者，就仿佛一群小苍蝇飞进了由文字织成的蛛网里面，她们曾经只是观众而已。” 说这话的女作家叫杜布拉芙卡·乌格列徐奇。多么拗口又陌生的名字，陌生得我都不想知道她是谁。后面有关于她的注释，我也没兴趣去翻一下。可是我却让她说的这句话给震撼了一下：说得何其准确，又何等刺目。一群小苍蝇！ 然而引这句话的海登莱西虽然也关注了“小苍蝇”的说法，还拿来做了导言的标题，她拈出发挥的，却是“她们曾经只是观众而已”这句话中的“曾经”。只是“曾经”而已吗?她自问自答：我们依旧如此！ “我们仍不断飞入由故事编织而成的蛛网，精神振奋、理智清醒、对文字中的热情满怀渴望。在我们身边却是一群枯燥乏味的男性，以致我们必须逼迫他们，开口向他们说道:'现在你也该读读书了吧!'唯有当别人向我们写出文情并茂的情书时，我们才会坠人情网；爱情就活在字里行间，它是可以写出来的……而且我们心甘情愿让自己被网罗进去。”  当年读到这里，倍感这样的见识和文辞真新鲜热辣，用今天的网络套语表达，是“令人不忍直视”。今晚读中央编译出版社2010年的简体版《阅读的女人危险》，重温导言时，发言引进繁体版时，简体版编辑把译名做了“规范化处理”， 导言的作者从“艾克·海登莱希”变成了“埃尔克·海邓艾希”，那位说“一群小苍蝇”的女作家的名字，也由“杜布拉芙卡·乌格列徐奇”变成了“杜布拉芙卡·乌格雷希奇”。这一“规范”不打紧，我竟然知道这位女作家是谁了。前几天“夜书房”公号里我还专门写过她。参见—— 这些天我正在读乌格雷希奇的《狐狸》。书分六章，我读了第一章《故事之为故事的故事》，也读了第二章《平衡的艺术》，迄今为止的阅读印象，可用“非同凡响”表达。她称得上是“语不惊人死不朽”的作家，翻译成中文后她笔下句子的冲击力还仿佛时时如闻雷声，想象不出在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的原版里，她的句子是怎样一番挟风裹雷的面貌。 比如她说，“遗忘的火山灰不断落在我们身上，慢慢将我们掩埋。”【沉痛语】 又说，“……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会突然对美变得高度敏感。这是你年老以后所能发生的最好的事，也是最坏的事。一方面，你能清楚地看到你在生活中错过了什么，而另一方面，你会意识到你再也没有时间去弥补了。”【唉！一声叹息。】 又说，“文学就是靠这一点、靠着女人对书籍和作家的迷恋来流传的。”【读了这一句，你就可以相信：“一群小苍蝇”那几句话，真是她说的。】 我觉得“埃尔克·海邓艾希”说得对：如今不读书的男性越来越多；“一群枯燥乏味的男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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