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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作家|方小丽:月圆的相思

 百姓文学社 2024-05-03 发布于云南
       黑色晕染了大地,城市的灯火一盏一盏的聚集在了一起,橘黄色的天空里星星两两三三的若隐若现。嚼着月饼,躺在竹织的躺椅上,秋天的晚风清爽宜人。
    十五的月亮又高挂于天空,那么清澈、透亮,月亮上的嫦娥仙子依旧坐在桂树底下,年复一年的寻着人间后羿的影子。
  “月亮上真住着嫦娥吗?”虽然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问了旁边的弟弟。
 “当然没有,那都是民间的神话故事。”弟弟想也没想的否定了我的念想。
  “我当然知是神话故事,可是你仔细看那月亮,那不像一棵树?树下不像有个人坐在那里吗?除了婵娥,还有谁会在月亮上面?”
  “那是月亮的陨石层!”弟弟此刻也望向月亮,认真的研究着我发出来的疑问。
    我知道那是陨石层,我也知道嫦娥只是个神话传说,就好像我知道妈妈去世了好多年,却依旧在梦里常在一样,梦里的真实总让我幻想着妈妈只是寄宿在另一空间,并不曾有过离开我们。
    此时,皓月当空,圆圆的月亮似圆盘高挂星空,使人们的焦点不由自主的向它靠拢,在那个耀眼的焦点里,那个圈着白光的圆圈,总像人们的心情频道,在播放着人们的心情联想。
     2005年的初夏,一切都寻常,我在中专的校园里无忧无虑的憧憬着未来,我和妈妈承诺,等毕业工作了,就带她去坐飞机旅行全世界,犹记得妈妈那时满是欣慰的微笑。但这一切还未来得及实现,却被现实的一个惊雷,打破了这初夏的平静。

     那是一个毫无预兆的早上,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懒懒的拉起,刚出被窝的舍友们手忙脚乱的梳洗整理,一阵电话铃声'铃铃铃’的加入了这个晨曲。

     “喂”

     “姐,妈去世了。”弟弟那头声音低沉无力。

     “你开什么玩笑?!妈怎么会去世,我前段时间回去的时候妈妈可好啦。”我有点责怪弟弟的不懂事,大清早拿妈妈来和我开玩笑。

      “是真的,爸打电话到家里,说妈妈在干农活的时候突然心肌梗塞,抢救不及时……,爸叫我们快点回老家,他在家等着我们。”

      “不可能!你别骗我了。”我生气得要挂电话。

      “是真的,我现在和大哥嫂子准备坐车赶去你那里,你快去准备。”弟弟用力的强调。
         放下电话,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却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都是骗你的。”双脚却听从了弟弟的指挥,去请了假。
       在校门口见到弟弟他们,他们悲伤的神情冲破了我心底的那个声音,然而我还是哭不出来,心底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爸爸抓了个狸,想叫我们回去一起吃,小学的时候不是有过这样吗。”

        从市里到老家四个钟头左右的路程,我们一路沉默不语,窗外的风景从眼前匆匆而过,怎么也看清。我脑海里全部是妈妈的笑容,这次回去肯定和往常一样,爸爸妈妈等我们,开心的和我们分享从山里抓来了什么野味好吃的。
     车子驶到了熟悉的村口,看到熟悉的乡亲们,当作丧用的物品塞上车时,我才意识到这是个肯定的事实,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的哇哇大哭。

     我们的车从村口再缓缓驶入村里, 进村要过河,虽是离开了家乡几年,河岸两边也没什么变化,河水上的小木排依旧静静的躺在河面上。对岸,我的家乡,依稀可以看见小时候妈妈在那里洗着衣服被子、和村里妇人喜笑的情形,她是那么娴熟的将衣服、棉被在水里来回翻腾,铺打,水上溅起的水花和妈妈那张脸一样漂亮、利落。

       过了河,走过一个坡,就看到我们的老宅了,此刻,我们是多么不想到达这里。曾经,这里满是浓浓的人间烟火气息;曾经,这里满是妈妈的唤儿唤女此起彼伏的吵闹声。而此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景象如同我们心理的那份伤痛划上的一个协调的等号,这个四合院不再似往日,它也像失去了至亲的亲人,孤独低泣的躺在那里,围在院子周围的泥巴墙像患病已久的病人,坍塌在地,半瘫在院子里;墙头那些骄艳的太阳花和那刺拉拉的仙人掌,已无踪影,院子里满是没了脚的野草。
    一口暗红色的棺财摆放在正厅门口,我的脑子轰隆大闪,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好像千万鬼怪喷涌而出,像我扑来。
     我的喉咙越发紧了,眼前越来越模糊,脚步随着弟弟他们艰难的移动,穿过这个可怕的棺材,在正厅的中央的地上,我见到了躺在草床上的妈妈,妈妈不在说话,曾经慈爱的笑容此时僵硬、冷漠的拒绝着我们,那双追随着我们成长的眼睛,死神将它紧紧地缝合在了一起,我走过去,握着妈妈的手,她的手好冷、好冷。妈妈睡着了,永远的睡着了……
   爸爸伤心的坐在妈妈的旁边,一看到我们回来,红肿的眼睛望着妈妈,声音哽咽的对妈妈说:“孩子他妈,孩子都来看你了,你起来看看呀,”说完转身号啕大哭。我们扑倒在妈妈的身体上,声声切心的呼喊着……

     我们一直在妈妈旁边跪着,一直望着那个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脸,眼泪不由自主的两边直流,脑海里的满是妈妈活灵活现的画面,妈妈没走,只是睡着了。
    当一盆清水和黑色的寿衣端到我们面前,像一棒惊醒梦中人,我们扯开喉咙,驱赶这份恐惧,却又那么毫无意义,妈妈始终未睁开双眼看看我们。
      按照村里的习俗,我们做为子女的要给妈妈洗澡换衣,好让妈妈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上路。当我解开妈妈常穿的那件花衣服,妈妈冰冷的手一动不动,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又往下流,我忍声低泣,眼泪却不小心滴在了妈妈的手上,嫂子叫我别哭,眼泪滴到妈妈的遗体上,会阻碍妈妈在黄泉路上的行走,我咬着牙把眼泪吞了进去。哥哥和弟弟一丝不苟、小心翼翼的擦洗着妈妈的每一寸肌肤,那严肃又含伤的表情在告诉着别人,这是他们妈妈神圣的身体。在给妈妈穿衣服的时候,我们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最后,那套灰黑色的寿衣还是穿上了,那个世界应该没有色彩的,要不,也爱漂亮的妈妈会有多难过。

      穿好衣服,妈妈就要准备入棺,烦人的丧曲不停的在耳边重复,他们麻木的唱着,几个壮一点的乡亲把妈妈抬进了那黑漆漆的木盒子里。我们仔细的端详着棺材里的妈妈,妈妈的头发、妈妈的眼睛、妈妈的耳朵、妈妈的鼻子嘴巴、妈妈的所有所有的。心里千万次的呼喊:'妈妈,你怎么舍得我们,那个黑呼呼的世界,你头上的白头发会有人替你拔吗?你耳朵痒了,你会受得了吗?你怎么忘了我们给你的承诺,不是说好了还要坐飞机、坐宝马、去北京、出国吗?妈妈,你是不是太累了?你总是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叫你不要吃那一毛钱两包的头疼散,你就是不听。妈妈,你起来吧,弟弟还这么小,你不是最疼他的吗?你看,他哭得多伤心。妈妈,别睡了,起来吧,再不起来,他们就把你关在里面了!”

 

    妈妈听不到任何的呼唤,红色棺板盖住。红色的蜡烛在棺木前面点燃,一滴接着一滴的红泪在火里流淌下来。拿着妈妈换下的衣服,上面还残留着阿妈的余味,眼前好像看到妈妈在给自己梳头绑辫子、坐在凳子上和我们一起排排坐,给我们弄早餐、叫我们起床读书的情形,如今,却烛尽灯灭,阴阳相隔。

      丧礼办了三天,妈妈是在我们到达的第二天中午入土的,那条铺满着冥钱的路直向山里,泥土一锹一锹的洒向棺木,直至垒成了一个凸地而起的小山,妈妈在小山下,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有雨水,只是无尽的黑暗,那黑暗像一条无形的绳索缠紧我的脖子。

      妈妈入土第二天夜晚,在家里的院子里,我们几兄妹围着爸爸坐在一起,爸爸和我们说了好多关于妈妈的故事,说妈妈很能干,如果没有妈妈,他依然是个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如果没有妈妈,我们也还是村里的野孩子,不能上学,不能进城,爸爸还说妈妈在八月十五做的团子很好吃,白白嫩滑的皮,香甜的杂菜馅,圆圆的就像八月十五的大月亮一样。

       “你想妈妈吗?”月亮在眼前又恢复了那个白光。

       “想,很想,非常想。”

       “你想妈妈什么?”

        …………

        …………

       “妈妈的笑容”

       弟弟想了好久才回答我这个问题,我想在他心里也想了很久,他想不出妈妈能让他少想一些什么,在他心里,亦如在我心里一样,妈妈的一切,都那么刻骨铭心。

“我也好想妈妈……”

     我和弟弟在聊着妈妈的话题里不知觉的睡着了,梦里,妈妈从月亮缓缓的飞下来,用不曾变的笑容端祥着我和弟弟,还有手轻轻的、轻轻的抚摸着我和弟弟的脸……

     作者简介:
方小丽,出生广西南宁,现在广东中山公司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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