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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童年不快乐

 文艺众家 2024-05-05

有文有艺聚众家

谁的童年不快乐

闵生裕

那天早上,远在美国的同学,在朋友圈发了一个非洲小朋友童年的视频。视频中的非洲小黑娃娃,架子鼓、贝司、麦克风全是拣来的垃圾做的,而且是只能用来比画的。但他们把假乐器玩得比真的还嗨。那动感十足的舞姿、如同电击的小屁股扭得可爱之极。那无忌的欢乐和童趣令人向往,令人羡慕。这才叫童年。比起他们,我们的孩子流着眼泪弹钢琴,咬牙切齿地拉二胡,心里像西里西亚纺织工人那样,诅咒着逼他们学习考级的父母。

如果你要问:谁的童年不快乐?我要说,那些报班学奥数学英语学器乐学舞蹈学书法学画画的娃娃,他们的童年不快乐。大人们或许不解,你衣食无忧,营养过剩。再穷不能穷教育。智力投资,我们舍得。一架钢琴,老子花几万,够意思吧。一节辅导课,老子花几百。够大方吧。你说你们多幸运。但是娃娃们不幸福。他们心里说:我不稀罕。快乐与钱无关。我要自由自在、无忧无虑。你们的童年师法自然,亲近自然,而我们的童年,远离土地,远离童真。

为什么在小学同学聚会上你时常能开怀大笑,因为你找见了童年。想想你一生发出的笑声,大都在无忧无忧的童年少年时,而绝不是长大成人后挣钱数钱时。

你仔细想想,小时候因一件不起眼的事,咯咯咯咯笑得刹不住车,想的想的笑。笑得在炕上打滚。这时,大人骂开了,骂你是滕公鸡。盐池农村夸小孩用“老气”这个词。其时,小孩子就要冒傻气,那样才天真才可爱。我老大不小了,还冒傻气,拿半截黄瓜,嘎崩一声脆响咬一口下肚,余下一半当麦克风,学费翔的样子唱《冬天里的一把火》。这里说明的是,黄瓜在我记忆里是水果。黄瓜刚上市时我们山里人买不起,六月里黄瓜老了贱了我们才能买起。六月的黄瓜打驴呢。为什么?老、皮、韧。没有贮存条件,那就泡在水缸里保鲜保水。

要什么钢琴,要什么自行车。只要释放天性,只要自由发挥。回想我们的童年,和他们一样,没有一件玩具是花钱买的。手表是用笔画在胳膊上的,项链是用韭苔做的,眼镜是铁丝窝的。这些算没含金量。但也有高科技,没有枪没有炮,我们自己就会造。自行车链条做的火柴抢,气门芯做的小火枪,打鸟的弹弓,滑冰车,每一样玩具都凝聚着来自小脑袋的智慧。滚铁环、跳皮筋,打沙包、骑乏驴、斗鸡,耍羊拐,几乎每一种玩法都是健身的益智的。

我们那时的玩具全是垃圾,比如,我们比划一种车。大一点的润脸油铁盒子,我们用钉子把它穿在柳棍上,让那轮圆着地旋转,当作自己的车。有时候,前面遇着不平处,跑得疯疯的,车急刹。手把的棍子另一端不偏不斜枯在牛上,疼得蹲在地上揉肚子,如果有人就把眼泪咽到肚子。没人时哭几声,起来继续开上车跑了。

小时候许多惩罚性游戏,既操练别人,也操练自己。我们就是在这种野蛮的操练中,强大着彼此。 比如骑乏驴,其动作酷似体操跳马,考察的是我们的奔跑和弹跳能力。也蕴含人生哲理,马弱被人骑,人弱被人欺。骑乏驴分AB两组,A组人员有一人靠墙站立,其他人连环抱腿低头组成驴。B组人员依次跑动中骑在A组人员的背上。如果A组有人手脚着地,则宣告失败。然后角色互换。如果团队能力强,能稳稳骑上,驴得设法将他们从身上往下颠。颠下去了,换角色,如果驴被压垮,你继续当驴,被人骑被人压。所以,这个游戏遵循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我们玩一种打皇上的游戏,五个人参与,在一定距离依次立四块砖头分别是皇上、加减官、轻重官和打官。参与的人瞄准目标用手里的砖头击立着的砖,砖被击倒,四个官都有主了,有一个不是官是草民,他只有挨过打的份。怎么打起?皇上说打多少下?加减官觉得少了加,多了减。其实,最大的权利在轻重官。打一百下轻的不如打一下重的。游戏人的关系总是有亲疏的。如果挨打人和自己关系好,就全轻的,如果挨打人和自己关系不好,五十下全重的可免受的了。打官相当于捕忆或刽子手,是执行者。惩罚方式是让挨打人背向站立,行刑事人双手抓肩,用膝盖往屁眼处顶。轻点无妨如果重打,也是够受的了。

再不要说“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把童年还给孩子。没有今天的放飞天性,或许就没有未来的想象力和创造力。人生处处是起跑线。灵人快马是天生的,不要幻想培养天才,制造神童。小当了了,大未必佳。你看,有的大器晚成者,四五十岁还没起跑呢。关于人生,日月常在,何必那么日急慌忙呢。关于教育,不要急功近利,凡事欲速则不达。中国的孩子弹的是货真价实的钢琴,但是,他们的童年被大人的世俗和世故绑架了,一言以蔽之,他们的童年假了。非洲孩子的乐器全是假的,但是,他们的童年是真的。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一无所有比应有尽有更富有。这是怎样的辩证。

教育是个系统工程,不止是吃喝拉撒,以前我们就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是,中国的教育放弃了一切,只留下智。我们的教育产品会好么?那天我们一起感慨,70后其实还算幸福,想想我们的成长,是那么多好歌伴我们一路成长的。几年前,一坐到车上,儿子放的歌我一句都听不懂。在我看来,那都是靡靡之音。

司马迁在《史记 书第二  乐》里说:“凡音之起,由心生也”。司马迁还说:“治道亏而郑音起”。何为郑音?司马迁大概说,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亡国之音。即我们常说的靡靡之音。动乱之世的音乐充满怨恨和愤怒,国家将要灭亡,其音乐悲而忧愁,其人民必定艰难痛苦。声音的各种表现和政治是相通的。“世乱则礼废而乐淫。是故其声哀而不庄,乐而不安,慢易以犯节,流湎而忘本。”

想当年,我们听到的是什么歌?电视剧《霍元甲》播出后,《万里长城永不倒》唱响,港台风流行时,我们听到的是迄今最牛的歌曲。

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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