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我遥望南天, 就想起了泰安三中校园。 它偏僻在大汶口文化遗址地, 它幽静在泰山南麓的汶河畔。 从一九六二到一九六九, 我在那里共度过了初高中七年。 中间有过两次休学, 都是回家干活休闲。 一次是因为头疼, 一次是由于伤寒。 那年头我家异常困难, 皆因三个孩子都上学没完。 我弟兄三个我排行老三。 大哥一九五四年考入汶口高小, 接着上三中直到高中毕业前后八年。 我二哥一九五八年考入三中, 初、高中一共又是六年。 可以说自一九五四到一九六九年, 在汶口上学的学生我家十五年没有间断。 我家离学校二十五里路远, 小山路背着干粮一走半天。 为了供我们三个上学, 父母熬过无言的苦难。 白天需去生产队劳动, 晚上几畦韭菜要浇灌。 学费交不起申请减免, 我们吃的是萝卜瓜干。 每当断了粮的那些天, 就去校外挖野菜当饭。 ...... 穷人的孩子知道学习, 自从上学就不知贪玩。 我初一时的《记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被排在初中部作文比赛一等奖第一篇。 那时不但担任着俄语课代表, 而且各科成绩也经常名列级部最前。 班里的活动总积极参加, 学校的黑板报大都我办。 简陋的课堂, 睡觉的草苫。 生动的清晨, 静谧的傍晚。 日日夜夜, 月月年年。 刻苦努力, 卧薪尝胆。 一心想考北大复旦, 实现文学家的夙愿。 可是好景不长, 不久天下大乱。 自从一九六六年5.16通知下发不久, 全国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文革十年。 老师学生都分成几派, 我的派别是三中燎原。 原来的朋友成了敌人, 一家人也要互相争辩。 一九六六年8.18毛主席第一次接见红卫兵, 随即开始了全国大串联。 师生们吃住行全部免费, 物质不灭是周总理名言。 记得那一年十一月的一天, 我与老家上农中的侄子去北京串联。 我们的住所离俄罗斯驻华大使馆不远, 在那里要接受解放军的一周严格训练。 我俩被编在四团六营三连五排八班, 天虽冷但我们踢腿踢得浑身冒大汗。 ...... 那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终于盼来了毛主席接见红卫兵的一天。 记得那天起床大约凌晨四五点, 每人发了两个鸡蛋一包饼干。 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 由解放军带领来到天安门西边。 大约十点, 毛主席登上天门城楼开始接见。 红卫兵队伍在长安大街上向东行进, 我很幸运走在队伍最北面。 解放军互相挎着排成人墙, 阻挡在金水桥前维持安全。 我们从西往东走到天安门前, 身子竟象被定住了一般, 全忘了解放军要正步走的规劝。 毛主席等国家领导人在天门上频频招手, 我们翘望着天安门城楼眼含着热泪呼喊 。 那沸腾的海洋, 那动人的场面。 每想起那一刻, 我总彻夜难眠。 后来啊! 稀里糊涂到了一九六九年。 那时候大学早已停办, 我六月份就高中毕业回家种田。 三中的学习生活已经过完, 可有两个人让我永记心间。 一个是学校的伙房工人。 他的名字籍贯暂且隐瞒。 一次我排队买饭刚挨到窗口前, 他热情地加起一个热馒头正要给俺。 一看我个子矮长得丑瞬间变脸, 马上换了个裂了嘴的凉剩馒头对我敷衍。 想想我与他毫无恩怨, 为啥却对我如此这般。 可能是剩馒头没法卖完, 就看我年幼矮小欺负俺。 ...... 我没更换, 也没争辩。 我自此把他珍藏在心底, 他让我懂得了世态凉炎。 虽不如韩信的胯下之辱, 但对我心灵是彻底震撼。 感谢他那次给我的屈辱, 成了我一生奋斗的源泉。 还一个人是我的同学郭宝龙, 他家就住在三中校门口南面。 他常领我去他家吃饭, 待我真如亲兄弟一般。 他爱学习少语寡言, 他重情义性格腼腆。 平时如女孩和气绵软, 有时为朋友拔刀相见。 一次我们几个夜里登泰山, 为看日出住在山顶旁寺院。 一阵狂风我们以为神灵作乱, 他站起来保护大家浑身是胆。 唉! 时间荏苒, 一晃已经近六十年。 那年我去岱庙前的一个鞋店, 他当年的女儿郭微成了店员。 当了妈妈的她认出我后涕泪连连, 她说她爸爸前些年因肝癌赴了黄泉。 他临终前打听到我的电话要和我谈谈, 妻子怕我难过就说号码空号对他哄骗。 临终前他写了一大摞书信, 都放在他的坯墙上的屋檐。 孩子发现后难过得把它全部烧完, 说是还有给我写的几封也在里面。 最近,我又去那个鞋店, 郭微的影子已经不见。 她同事说已经两年不上班, 因为车祸也早已离开人间。 那一章章, 那一篇篇。 喜悦与泪水, 酸甜苦辣咸。 数也数不尽, 说也说不完。 那天真, 那烂漫。 那充实, 那遗憾。 深埋在心里, 作为永久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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