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爱读唐以下各派禅宗祖师与宋明理学诸儒之《语录》,尤其关于心性修养方面,认为此乃我中华文化传统精要所在。
——《中华文化十二讲》
民国三十三年春,在成都华西坝,患胃溃疡甚剧,楼居数月,足不履平地,时时偃卧楼廊,读《朱子语类》一百三十卷,未敢遗忽一字,历春至夏始竟。自觉于宋明理学,又薄有长进。是年夏,避暑灌县灵岩山,向寺僧借《指月录》,山居两月,竟体细翫,于是遂通禅学;因之于宋明儒所论,续有窥悟。病中半岁,尽屏人事,心气平澹,聪明凝聚,自幸晚年,重获新知。
——《宋明理学概述·序》
相传达摩东来,只是面壁。一日,一僧慧可去看达摩,问如何得心安。达摩说:“将心来,与汝安。”慧可言下有悟,遂开此下数百年之禅宗。西来佛教之天下,一转而成为中国禅宗之天下。
其实达摩之教,亦是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慧可反身一问己心,因而大彻大悟。此一番现前真实教训,正与中国传统教育精神有合。在佛门中禅宗大行,决非无故而然。此下禅宗祖师们,都只是一言半句,教人摸不到边际,而终于使人悟得大道。纵说禅道仍是旨在出世,与儒、墨、道诸家之道有不同,但其具有同一教育精神与教育方法,则无大相异。
宋、明理学家,虽是力斥禅学,但双方之教育精神与教育方法,亦显见有极相似处。程明道、伊川兄弟,幼年从游于周濂溪,濂溪教以“寻孔、颜乐处”,只此五字,便下开伊洛理学门户。明道尝言:“自闻濂溪语,当夜吟风弄月而归,有吾与点也之意。”此亦似一种禅机。人生真理,本是俯拾即是,反身便见。由此体入,自可有无限转进。
——《国史新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