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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列子和老师壶子学道多年，为何只学了皮毛？当他迷恋巫师能预知人生死祸福时，壶子用什么方式敲打和点化他？为啥说我们都有和列子一样的毛病？为啥说自己的心才是修行的道场，修行和出不出家没有必然关系？为什么列子回家做饭喂猪反而能够得道？ 我们今天继续精读《庄子·应帝王》篇，这一则寓言故事相对比较长，也很有趣。郑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祸福、寿夭，期以岁月旬日,若神。郑人见之，皆弃而走。列子见之而心醉，归，以告壶子，曰：“始吾以夫子之道为至矣，则又有至焉者矣。”郑国有一个很神的巫师，叫做季咸，他能够预测人生死存亡，是福是祸，是寿是夭，更能够准确地算出应验在哪一年哪个月哪个旬甚至哪一天。简直灵验如神，以至于郑国人只要是一见到他，都会惊慌的丢下东西，赶紧逃跑。列子见了这位巫师之后，就被其迷住，甚至达到了心醉的状态，回来后就对自己的老师壶子说：“原来我一直以为先生您的道术是最高深的，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还有更高深的。”壶子曰：“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众雌而无雄，而又奚卵焉！而以道与世亢，必信，夫故使人得而相汝。尝试与来，以予示之。”壶子说：“我所教授给你的，不过是大道的外表而已，还没有涉及到大道的内在本质，难道说你以为自己就已经得道了吗？就算是你有很多的雌鸟，但是没有雄鸟在，雌鸟又怎么能够产卵呢？你用你学到的那点儿道的表面功夫，去和世人相互较量，一心想求得别人的信任，所以才能够让别人通过观察而窥探到你的心思。明日，列子与之见壶子。出而谓列子曰：“嘻！子之先生死矣！弗活矣！不以旬数矣！吾见怪焉，见湿灰焉。”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是殆见吾杜德机也。尝又与来。”第二天，列子便去邀请巫师季咸来见壶子，见了面以后一出门，季咸就对列子说：“哎呀，你的老师快要死了，不能活了，应该超不过十天了。我看到他的脸色太怪异了，就像湿灰一样没有生机。”送走季咸，列子回到屋里自己哭得稀里哗啦，把衣服都打湿了，并把季咸的话讲给壶子听。壶子说：“我刚才是把自己沉寂如大地的心境，对外显示给他看的，茫然无知，内心不动也不止。他大概是看出来我闭塞了生机，你可以试试，再请他来看一次。”出而谓列子曰：“幸矣！子 之先生遇我也，有瘳矣！全然有生矣！吾见其杜权矣！”列子入，以告壶子。壶子曰：“乡吾示之以天壤，名实不入，而机发于踵。是殆见吾善者机也。尝又与来。”第二天，列子又邀请季咸一起见壶子，看完壶子出来之后，季咸对列子说：“实在是太幸运了，你的老师多亏是遇到了我呀！应该是有救了！已经全然有生命的契机了，我看到他原本堵塞的生机已经开始有了活力了。”列子进到屋里，就把季咸的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我刚才显示给他看的是天地之间的生气，名声和实力都不放在心上，而生命的契机却从脚后跟自下向上发动。他大概是看到了我发动的这一线生机，你呢，不妨再请他过来看看。”出而谓列子曰： “子之先生不齐，吾无得而相焉。试齐，且复相之。”壶子曰：“吾乡示之以以太冲莫胜，是殆见吾衡气机也。鲵桓之审为渊，止水之审为渊，流水之审为渊。渊有九名，此处三焉。尝又与来。”到了第二天，列子又一次邀请季咸来见壶子，季咸看完之后走出来对列子说：“你的老师今天神色变化不定，十分地恍惚，这个时候我是没办法给他相面的，还是等到他神色安稳的时候，我再来给他看吧。”列子回到屋里，又把季咸的话告诉了壶子，壶子说：“我刚才给他显示的，是根本没有任何征兆的太虚冲漠之气。他大概是看到了我内在气机极致平和的境界了，大鲸鱼盘旋的深水会成为渊，止水不动聚集也会成为渊，流动着的深水也能成为渊。深渊的状态一共有九种，我只不过是给他看了三种而已，你不妨再试试请他来一次，再看一看。”明日，又与之见壶子。立未定，自失而走。壶子曰：“追之！”列子追之不及。反，以报壶子曰：“已灭矣，已失矣，吾弗及已。”壶子曰：“乡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与之虚而委蛇，不知其谁何，因以为弟靡，因以为波流，故逃也。”第二天列子再次邀请季咸来见壶子，季咸进到屋子里还没站稳，就惊慌失措地跑了出去。壶子说：“赶紧去追他呀。”列子根本就没有追得上，返回来向壶子报告说：“影子都看不到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根本就追不上他。”壶子说：“刚才我显示的是未曾有我之前，最本原的万法皆空的状态，我完全是无心而随物顺化，他根本捕捉不到我的存在，弄不清到底是啥。我表现得就像随风而倒的草，又像是随波而流的水，所以他才会逃掉的。”三年不出，为其妻爨，食豕如食人，于事无与亲。雕琢复朴，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列子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学到大道，于是索性回家去自悟。一年三年都没有出家门，替妻子烧火做饭，喂猪也像招待人吃饭一样，对世上的任何事物都不再有偏爱之心。把原有的修饰雕琢全部都回复到纯真质朴的状态，就好像无知无识的木石一样立在那里。在纷乱喧嚣的世界里封闭了内心，而不被扰动，抱守纯一之道终身不变。我们读完了，也翻译了一遍，真的读懂首先就应该告诉自己，咱们每个人都有和列子一样的毛病，那就是向外求，容易和人比，特别会对神通着迷。首先咱们应该先明白一个事，历史上的列子也是一位道家的圣人。他的著作《列子》又被道教人士称之为《冲虚经》，是位列老子《道德经》，庄子的《南华经》之后的道家的必读经典。我们没办法，当然也没有必要知道庄子这里写的是不是确有其事，但我们一定要知道自己也和庄子笔下的列子有同样的毛病。首先就是我们都和他一样喜欢比来比去，总想分出个高下与优劣。本来跟着得道高人壶子学道，学得好好的，但发现了季咸这位能断人生死祸福的所谓神巫之后，立刻就觉得老师壶子的道不香了，没有这位神巫厉害，而且他还直言不讳地讲给了自己的老师听。我们一定要注意壶子回答列子的话：“吾与汝既其文，未既其实。而固得道与？”言外之意，你虽然跟着我学道，但不过是只学了点表面上的皮毛而已，我得道最本质的所在你连摸都没摸到，怎么就说我不如那个神巫道行高呢？我们还可以再推理一下，壶子为什么不把他的真传教给列子呢？是他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吗？显然不是。修道的真正道场是人的内心，是要把普通人的分别心修成平等心，把执着心修成平常心。而文中的列子，分别心显然极重，庄子描写他“见之而心醉”，这一个“醉”不就是最明显的执着太过了吗？修道修行修的是自己的心，列子当时一门心思向外求，向外攀缘，迷恋那些神乎其神的法术，这显然都是和修道背道而驰的。现在我们闭上眼睛反省一下自己，就会发现，列子的毛病自己身上居然全部都有，一样都不少。因为这是修行人的常见病和多发病，分别、执着、向外攀缘和迷信神通。读了庄子描写的壶子，让我想到孔子见老子之后发出的感慨。据记载，孔子见过老子之后，三天没有说一句话。当子贡问他时，他说老子如龙一样，思想深邃自由，让人无法捕捉，不知道他是人还是神。庄子描写的壶子，在巫人面前，在自己的弟子面前，也同样展示了变化莫测和深不可测，完全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操控自己内在的精气神，让人难以看透，难以捕捉。很多人喜欢在办公室的墙上挂上“上善若水”，但是少有人知道，水要深才能够有龙。人如果没有对生命、对世界的深刻洞察，过于肤浅，过于浅薄，那是难以成大器的，也不可能真正的体道、悟道，更不要谈与道合一。真正有水平的人，自然也是时刻能够保持一颗平等心和平常心。还有，水是能静能动的，不是一潭死水。所以真的有道之人，绝非躲到没人的地方去打坐，而是能在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的。水是能够济苍生的。南怀瑾老先生说，中国历史的转折时期都会有道家的高人出来帮助英雄人物扭转时局。更说明道家的高人都是真的如龙一般高深智慧，善于把握实际，也不居功，总是功成身退，所以才会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感。被老师壶子敲打过的列子居然不修道了，回家去给老婆做饭，去养猪了，那这对今天的我们又有什么启发呢？原来自己学了这么久，啥也没学到，而且应该是在壶子点拨下，认识到了问题在哪里，才会老老实实回家去修他的平等心和平常心了。我们应该明白，首先，修道和出家在家没有必然关系，生活和修行是不二的。善护念，会调心，生活就是修行。如果不修心，只是向外攀缘，无论是到了哪座山，进了哪个庙，拜了哪个师，仍然是俗人一个。列子回家以后居然给自己的太太做饭吃，虽然没有了男尊女卑的念头，放低了姿态，这就是上善若水的表现。他喂猪和招待人吃饭一个态度，显然连人和其他生灵的平等心也开始有了，这不就是后世人们常讲的视众生平等吗？再有，就是在平等心的基础上修好了平常心，不再有执着心。想当初他可是见季咸而心醉的。如今已经是“于事无与亲”，也就是因为不分别，所以无喜无厌，无偏无私了，自然也就不再会有对任何外在人事物的执着。庄子说列子最后“雕琢复朴， 块然独以其形立。纷而封哉，一以是终”，那不就是做到了六根清净，复归于朴，能够齐万物齐生死的境界了吗？不就是超越了生死、得失、荣辱、爱恨以后，彻底放下从而实现了精神上的逍遥与自在吗？不就是体道悟道之后，再与道合一吗？现在我们应该明白了，修道是修自己内在的起心动念，不是修外在的法术。道是平等的、平常的、平淡的，一定要对装神弄鬼的人保持警惕，保持距离。生活就是道场，生活就是修行，真修行是在每一次起心动念和每一次待人接物上修正自我，让分别回归平等，让执着转化成平常。修行的绊脚石在自己的心里，搬走它的也只能靠自己心灵的力量，而且一旦突破，绊脚石就会成为自己的垫脚石。所以，谁也不用求，谁也不用问，每天闭目观心，平不平等，还有没有分别，还有没有执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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