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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洮北新区开完会回城，到六点半瀚海书香学堂《知行论语二十讲》课前，刚好有一点时间，我没骑车，打车去颐年。 一到大厅，就看见小余正蹲着给父亲洗脚。父亲是灰趾甲，人家也不嫌弃。洗完脚就给父亲洗袜子。这样的活，她们护理员一天不知要干多少。 来之前，一位朋友说，很多养老院都给老人吃药，用来镇静。另外一个朋友则说，护理员会扇老人嘴巴子。因为颐年是新建的，他们都没有来过，对养老院的认识还停留在过去。其实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我也会和他们有一样的认知。 现在，这扇门轰然打开，我其实已经在为自己的老年做打算了。十年以后的养老院一定比现在还要进步，我相信绝大多数人的老年都会在此度过，只是不知道包含不包含那两位朋友。 帮父亲晾袜子回来，手还湿着，董妈喊我，让我给调一下手机。 我一看，手机是华为的，屏幕上有一行字，里面夹杂着英文。据说这种情况没法接打电话，昨天求人调好了，今天老毛病又犯了。 重启两次，英文还在。但是后来有提示，双指同时按住屏幕三十秒可以消除。我一顿操作，把那个英文干没了，屏幕像天晴了一样，万里无云，变得干干净净。 董妈不住地谢我，夸我，我美得冒的泡还没消失，崔妈又喊我:老闺女，快来帮我看看手机。 我一看，是她给好友岸芷汀兰发消息发不出去。老年人手指不灵活，我教崔妈用中指按住键盘，然后说话。松开键盘，嘿，消息就发出去了。如此训练三次，崔妈就能熟练发送语音消息了。 我这边学雷锋做好事，那边小余已经给父亲穿好了袜子和鞋子，还给我展示洗得雪白雪白的父亲的T恤。我差点逗她说，老爷子家里还有十几件白T呢，要不你都洗了？ 我要扶父亲去散步，父亲说:我可不能溜达了。 我问为啥。父亲说:我这刚洗的脚，不能走，要不白洗了。 我知道他是不想给人添麻烦，只好请小余来指挥。父亲最听她的。 小余笑着对父亲说，没事的，快去溜达吧。 父亲一听，马上就站起来开走。看来差生有好老师带，就能进步。 走到走廊尽头，站在窗前看楼下的风景。小汽车像儿童玩具，树叶越来越大，像一个人头发正茂密起来。风吹得整棵树在摇晃。杏花早落了，已经结了果实。天阴着，西天层云密布，像白雪覆盖的远山。 马夹大爷拄着拐杖走过来，会车时，夸父亲腿有劲。他的两条腿像两个括号，父亲的腿还算挺直。 我们来回走时，所有妈妈们都笑着看我，一致夸我。哎，我可是“不孝儿女”，是因为刷存在感才坚持每天来颐年的。 路过轮椅大叔房间，见他坐在轮椅上，腿一刻则不停地抖着。因为犯了什么错误被老伴批评着，使我再次遗憾他不能出来夸我漂亮。 溜达回来，马夹大爷留了椅子让我坐。我们一起夸颐年，如同演员对台词。 我说:过去进养老院是没办法，遭罪。 马夹大爷说:现在进养老院是愿意来，享福。 高妈问我:你父亲为啥不爱说话？ 我说:我父亲耳背，听不见。 我刚说完父亲听不见，那边杨主任说父亲穿得多怕热，他就说:不热。 整得好像我撒谎似的。 父亲又忽然站起来，慢慢往电梯那边走，说要出去溜达。真是说他胖他就喘，今天户外温度最高才十五度，但是我这些天每天都带他下楼，养成习惯了，也拦不住他啊。 在楼下也只是屁股刚挨椅子一下，我就赶紧拉父亲起来回去。 等电梯时，问父亲还想吃啥水果不。父亲摆手说，啥也不要买，别花钱。也不要总来，早点走。不要总一个人走。 每次父亲一这样说，我就鼻子发酸，眼睛发潮。简单叮嘱，不断重复，这是父亲给我的最后的爱了。 父亲吃饭时，巫森打来电话，问我父亲吃饭呢吧，吃的啥。 我报菜名:咸葱烧土豆、鸡肉炖蘑菇、蒜薹炒肉丝、鸡蛋汤、小米粥、发糕。 父亲不吃咸葱，第一口就吐出来了，别的菜他都吃得干干净净。我有些嫌父亲挑食。 后来背心大叔从房间出来，跟杨主任说，蒜薹我咬不动，那些岁数大的能吃么？还有这个葱，也太硬了，我一口没吃。 原来不是父亲挑食，是葱太老。而王妈递给父亲的一瓣新蒜，他全吃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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