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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母亲 王迪 
2009年深秋，本在昏迷失语的状态下，听到我从黄石赶回老家的哭喊，您居然“啊”地应了一声，然后安然离去，结束了您三年难熬的轮椅生活，走完了八十六载的风雨旅程。十五年了，我们多少次梦中相见，往昔的点点滴滴依然历历在目。 儿时的我，就是您的跟屁虫，跟到田间地头看着您播种庄稼，跟到菜地池塘望着您浇水种菜，跟到猪圈牛栏注视您照料牲畜，晚上睡觉还要把一双小脚压到您的身上。那时的我就是您的影子，您就是我的全部。 该上学了，您亲手缝个布袋给我做书包，请裁缝来家里给做了两件足够能穿到十岁的花衬衣，说是特意做大些可以多穿几年，我套上那明显不合身的新衣裳高高兴兴上学去。 高考落榜了，您和父亲商量着，毫不犹豫送我去复读。带去学校的菜，多了您去池塘网来的小鱼，还有油炸的黄豆，偶尔还有豆腐干。我和同学们分享着您的爱，心里美滋滋的。您说农活太苦太累，希望我将来象街上供销社那些女孩一样，能站柜台卖货，不用日晒雨淋，吃着商品粮，还能拿工资。您一字不识，硬是把我托举进入了大学。 生日时，您会煮上满满一碗的荷包蛋，还要放上白糖，那甜蜜一直流淌到今天；我说爱吃猪肝，您让隔壁左右的乡亲杀猪后把猪肝留给我家；工作后我说糯米饭好吃，第二年回家，家里种了好多的糯谷，以至我后来都不敢说我爱吃什么了。那大袋小袋的干豆角，干香椿，干马齿苋，干鱼腥草，花生米，土鸡蛋，只要觉得我能用得上，家里有的，田间地头能找到的，您都收起来，处理好，攒着，我常常得挑着担子挤公交车返回黄石，您浓浓的爱，让我无法拒绝，有时又很是无奈。 1991年您的小外甥出生，那时您已年近古稀，听到护士告之，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一直等在产房外的您居然高兴得跳起来，热泪盈眶。您女婿说您是重男轻女，我说不是的，您一定是高兴小女儿也为人母了，或许您还想起了我出生时，夜深人静，父亲不在家，您独自生下我，亲手剪断脐带，打好包裹的情境（成年后您告诉我这些，我十分惊讶）。 清晨第一个打开大门的一定是您。然后提起菜篮，扛上锄头，到菜地转上一圈，满满一篮子时令蔬菜回来了。接着烧火做饭（老家早上都要吃正餐），还得抽空把几间土房打扫得干干净净，我早读回来，那香喷喷的米饭，几个新鲜的蔬菜早已上桌，白天要下地干活，还要洗衣，做饭，养猪，喂鸡，应付人来客往……您总是在忙，那双半包过的小脚从没停歇。您说：“生活生活，就是要不停地找活做”，这是您对生活独到的见解。 我印象中您每天都围着锅台转，除了平常的一日三餐，农忙时请人帮忙，还有请裁缝、木匠来家做活，半中午，半下午还得想方设法给弄点好吃的。每年春节那一波一波的拜年客，象吃流水席的，您得照顾周全。因为您烧的饭菜好吃，乡村来的工作人员也常安排来我家吃饭。那时农家的饭菜可没有现在这么便捷，没有水井，更无自来水，菜得拿到老远的水塘里洗，柴火灶，既要照顾到灶里的火候，又要把控好锅里的饭菜，一餐饭非常费时费心。夏天天气炎热，有时做完饭累得要先铺上竹席在地上躺一会，等我们吃完您再吃。 过年过节炖肉吃，添给我们的每人都是满满一碗，最后轮到您自己就一点汤汤水水，有时甚至什么也没有，还糊弄我们说您也有。剩饭剩菜舍不得丢，那也基本上是您承包了。 您对养鸡、养猪特别上心，因为它们能改善我们的生活呀。从小鸡崽到能下蛋、打鸣，每一只鸡的长相、习性，都了如指掌，早上放它们出门觅食，晚上清点入笼。我家猪圈在离家200多米远的一个池塘边，您提个大桶每天两次给送食料，记得有一年家里一头半大的猪被狼叼走了，您伤心地哭了，还把那可恶的狼狠狠骂了一顿。 工作后我会给家里买些食品，给您买点稍好的衣服，您总是嫌我多花了钱，新衣服舍不得穿，喜欢把它们放到柜子里，有乡邻亲戚来家里，才舍得拿出来“炫耀”一下。我埋怨您太抠，您总是说：家里做粗活，穿着粗布衣服结实又耐脏。您那深入骨子的节俭习惯根本无法改变，直到您永远离开我们的时候，柜子中我买的衣服，皮鞋，还有姐姐为您做的棉鞋、单鞋，清出一大堆。儿女对您表达的一点点心意您珍藏着。您习惯穿上那粗布的藏青色衣服，系上那打了补丁的围裙，日复一日，从早忙到晚，把您的爱毫无保留地泼洒给您的儿女、家人。 
您的战场就是厨房灶台，田间地头，鸡窝、猪舍，您的心中只有丈夫，儿女。您不关心我们那一小片天地之外还有什么大事，让家人能吃饱饭，让餐桌上多几个可口的菜，让儿女生活有盼头，这就是您全部的信念。您平凡，低微，做着一桩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要说，您用勤劳、节俭、善良、坚韧、无我，丰满着伟大的母亲形象，您是照亮儿女前行那支永不熄灭的火把。每每想到您，我常常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心疼您一生太辛劳，我遗憾您没有享受美味佳肴，没有穿上漂亮的衣裳，没有见识过五彩缤纷的世界。 母亲，我要告诉您，女儿现在衣食无忧，想吃什么都能买到，也舍得花钱，我除了爱家人，我还会好好爱自己。有好吃的，有家人的，一定也有我一份；我给家人买衣服，也舍得为自己装扮。您的女儿赶上了好时代，也托了您的福，花甲之年还能再上大学，学唱歌，学跳舞。 虽出身贫寒之家，但由于有父母及哥哥姐姐的爱，我一点也没觉得小时候生活穷困，回忆中总是满满的幸福与温暖。您的优秀品质也深深地影响到我，面对生活的沟沟坎坎，我如您一样坚韧；我朴实真诚，知足感恩；我珍惜粮食，不浪费一粥一饭；我爱生活，不懈怠，爱劳动，不怕苦。这些都是您给予我最宝贵的精神财富。 忘不了回到家中那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忘不了等我回家，那洗得干干净净的床单被套，那铺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忘不了您的絮絮叨叨，要多吃点，吃好点，长胖点，安心做你自己的事，不要操心家里…… 5月12日是母亲节，谨以这些文字怀念我恩深似海的母亲。 2024年5月9日 
王迪，喜欢乡村的朴素清新，也喜欢都市的富丽繁华。闲暇时读读散文，听听小说。退休后偶尔写点文字， 记录所见所闻，所思所感，自得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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