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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宏宇:孙龙的乐不思蜀(中)主公能成为主公,是有道理的

 作家荟 2024-05-12 发布于四川

——野史到底能野成啥样儿

作者:刘宏宇

【中】

他认得出人的心脏,哪怕很小!

他当然更明白,心脏都被挑出来了的孩子,再没有活的机会。

他暴怒!

他恐惧!他

几乎要疯了!

敌人怕了!

不仅怕他的勇武,更怕他大枪上挂在半截处的那一团明显还带着小小头颅的模糊血肉!

因为多了几分怕,敌人都并没注意到,他满脸的泪水和异乎寻常鼓起的甲胄。

那时,已迅速修复的甲胄里,结结实实蜷缩着的,是他那刚落生就没了母亲的儿子。

他不想那样对待已死的幼主,不想让可怜的孩子充当他大枪缨子的延伸;可是能怎么办?连个容他下马藏起小小尸身的空当都没有啊!

好不容易杀开一条血路,策马盘桓到一堵突兀诡异、看不出来由、塌了半边的土墙旁,急忙绕到墙体背身,正要下马,忽见一口井,余光掠过倚靠土墙的一个身影。

敌军又近!

他当机立断,从枪尾扥下已快成碎肉的小小尸体,呼天抢地般哭喊:小主公、对不住啦!

呼喊中,决绝地,抬手一扬。

血淋淋的小尸体飞向那口井的时候,他听见一声妇人撕心裂肺的哀号,惊恐望去,吓得呆住——适才余光瞥见的倚靠土墙的身影,竟是稍早前将幼主托付给他的主公的如夫人、已死幼主的生母!

被惊恐和失悔凝固住的子龙,眼睁睁看那女人不顾一切扑向疾疾坠向井口的小尸体;眼睁睁看见,女人追着已坠入井口的小尸体,一头栽进井去!

沉闷的一声,紧接着更大一声,井口没了人影。

没有落水的噗嗵声。枯井!!

他疯狂嘶喊,不知道喊出的是什么。

他放弃下马,绕过土墙,冲向追杀来的敌人。

不多时,这股其实并没有什么针对性、人数和战力都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的敌人,就死伤在了四下!

他迅速用佩剑结果了所有还在痛苦蠕动的敌人,确信目力所及的四下只有他,赶紧发力推倒那半边土墙,填埋、遮蔽了那口枯井。

他对着已看不出有井的废墟,双膝跪地,重重叩首。

要不是怀揣幼子发出哭声,他几乎都忘了还有这么个儿子。

要不是因为这个儿子,他很可能会就此逃走。

女人没了,还有儿子。

这个儿子,在他看来,比娶的别的女人生的别的儿子,都更宝贵!

这个儿子,比其他儿子们,目下,对他来讲,都更有用!

他想的是,见到主公,实话实说,用自己的儿子给幼主偿命。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总得有担当!

儿子给幼主偿命!他自裁以谢主公知遇之恩!

真这么想的——那个真的不好看却真的是他心底最爱的女人,已经死了,死得那么痛苦、那么难看,连被正经掩埋的机会都没有!他十几多年拼命撑着的那口气,差不多全泄掉了。

真不想活下去了。

这个孩子,加上自己,两条命,才够赔!

至于娶的女人和她们生的孩子们,任由主公处置吧,反正也死了,管不了了。

他终于见到了主公,跪下哭诉,先说幼主的生母死了,还没说清楚,就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颤颤巍巍解怀掏出儿子,双手捧上。

主公当成自己儿子抱过来,一眼就知不对——就算糙老爷们真的分不出将满周岁的孩子跟新生儿有多大区别,长长缀着的半截脐带,总能说明问题吧。

主公瞬间怒气冲天,一把就把婴儿丢开。

主公能成为主公,是有道理的。

这位主公,在同时代所有被称为主公的男人里,好像,最有能够成为主公的“道理”!

看到那婴儿重重落地,跪伏在脚下的子龙,除了带着哭腔大喊一声“主公”,竟纹丝未动,主公灵光乍现地说出了那句被传了千古的名言——为你这竖子,险些折我一员大将!

那个孩子,被主公当成子龙从战场拼死救回的幼主,交给了主公夫人抚养。

被摔在尘埃里的孩子,是让子龙缓缓重新抱起的;但旋即,就被主公“抢”了过去。

那很可能是整个时代中最为微妙的时刻——主公抢孩子时,手指碰到了子龙的手,轻轻却分明地挠了一下,随即冲错愕看住他的子龙缓缓闭眼,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紧接着,主公把孩子交给左近兵士,吩咐速速找人妥帖照顾;随即冲子龙说:四弟,跟我来!

四弟!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兄弟排行”,居然是这样得到了!

那时那刻,紧跟住主公脚步的子龙,在心里大声宣示:子龙永远追随你,肝脑涂地,至死不渝!要不是主公暴喝一声“四弟,快”,他不知道,内里那震破心房的宣示,会不会禁不住脱口而出!

那时那刻,他根本预想不到,之后,直到阴阳两隔,他决心效死的主公、大哥,再没叫过他“四弟”!一次都没再叫过!!

同样,他也没能想到,本来之前已经大体上确定了让他带兵独当一面,那以后,就黑不提白不提了。他的一生“功业”,就止于类似“贴身保镖”的角色,最多是个前敌先锋。

让他带兵的主意,是军师出的。

军师是主公在那场要命战事前不久,才历尽波折、不顾脸面地从乡野间“求”来的。

军师很看中他。

或者也可以说,相比主公那不可一世的俩结拜弟弟,对当时的主公来讲至关重要的年轻新军师,唯一可以“做做工作”的“关键人物”,也就只有他了。

年轻的新军师,点了名让他陪着去跟新的同盟者合谋抵抗强敌,明显是想让主公觉得,他子龙更“好使”。

那时节,别说他,甚至连虽年轻却无比睿智的新军师,都还参不透主公那名满天下的宽仁平和背后,竟是藏着那么令人恐惧的深险!

那场由他保护着军师会同新盟者共谋的大战,取得了辉煌胜利。

他们都可以暂时喘口气儿了,主公也有机会真正创立完全自属的基业了。

主公的夫人,也就是把子龙的亲生子当作幼主倾心抚养着的那个女人,没等到享受胜利的喜悦,就病逝了。

于是,主公就让子龙陪着,去盟者那边迎娶贵重新妇,说孩子总要有人照料、教诲,还闲聊般说,问过军师,孩子要取个什么样的“字”,顺嘴般也问了子龙。如果别人能听到,大抵会觉得,主公是在跟肯定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子龙开玩笑。

可军师听着,就敏感起来。子龙自己,倒反而没那么敏感,脑子里全在想一个问题:孩子用的是已死幼主的名字,作为生父,也该给取个名字的,哪怕一辈子叫不出口,哪怕只有自己知道。

真是没学问!

他能想到的,就只是“孙龙”二字——自己叫“子龙”,子龙的儿子,就该叫“孙龙”,不然还能叫什么呢?

如果,他想,要是能问问当初给他取名叫“子龙”的那个人,为什么取“子龙”这个名字,他又是谁的“子”,或许,能给儿子取个更好的名字。

可惜,他并不知道是谁给取的“子龙”这个名字。

也许是父亲吧。

父亲,从没见过。

要不是知道人人都有父亲的这个铁律,他或许都意识不到,自己,也是有父亲的。

所以,只好,就“孙龙”吧。

反正也大抵不会真正叫出口,只在心里想想罢了。

军师找他单聊,问他跟主公有没有龃龉;他只能说没有。

不然怎么说?

军师于是没再问,给了他三个锦囊,让陪着主公在那边行事时记得看、遵照执行。

他知道,军师想特别提携他。他也想为自己和“孙龙”再做点儿什么。

可是……

到了盟者那边,主公娶了新妇,却不肯带新妇回归本部,整日缠绵。

子龙按军师嘱咐,打开锦囊,依计而行,劝主公早些带新妇回去。不想,主公却问,知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回,随即自问自答说,年岁更大了,想要再有个儿子,更不容易了,需要长些时间来摩挲……

子龙心里咯噔一下。

咯噔了之后,他就鬼使神差地提前打开了剩余两个锦囊,不管不顾地加速推进军师的设计;结果,军师想要达成的效果,获得得很不充分。

很不充分的效果,导致军师私自的谋略,缺失了扎实落地的条件,其与主公暗地分庭抗礼的意图,无限期地停留在了“意图”层面。

痛惜之余,军师暗地得出两个推论:

一、子龙确实不堪大用,也就是贴身保镖最多当个前敌先锋的料。

二、子龙与主公,定有龃龉;纵然是他也仿佛丝毫无从探查的——龃龉!

之后很多年,子龙都没再有什么像样的建树。

说起来,功劳多如牛毛;可攥成一整头牛,也抵不上主公二弟三弟坐镇不动的半分,甚至都抵不上降将的出马一斗!

按一千大几百年后人们的话来讲,他,曾经很可能是最耀眼的那颗明日之星,被彻底边缘化了。

最后一次在主公面前发光,是主公跟宿敌的终极决战。

也就是发发光而已,最后一击的差事,论不出大功劳的。

真正那场仗的大明星,是老迈的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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