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路灯，站在枝叶茂盛的林荫道上。
很多年前，当它还是一个年轻的灯时，就已经守在那里。
鸟儿在它身上栖落过，落叶从它身边飞过，它独自看见过许多次城市的曦光和夜晚。
很多年以后，它渐渐老了，雨水让它的身体锈迹斑斑，它的灯光也开始变得黯淡，晚上起风的时候，它就一直咳个不停。
可能是因为生病，它觉得自己很孤独，于是它独自在黄昏下，絮絮叨叨地说起话来。
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打断它。
“你要和我做游戏吗？”
它低头看见一个小女孩，她背着很大的书包，穿着有些不合身的外套，扎着两根歪歪扭扭的辫子，脸蛋红扑扑的。
“我们玩什么游戏？”
“石头，剪刀，布……”
一人一灯在空寂的人行道上做起游戏，路灯只会出石头，小女孩每赢一次就会往前走几步，到了道路尽头，她就会出剪刀，让自己回到路灯身边。
这样往返折回好几遍，他们玩得非常开心。小女孩一边轻快地往前蹦着，一边回头问道：“那只小猫怎么了？”
“什么？”
“你刚刚自言自语时，提到的那只小猫后来怎么了？”
路灯出着“石头”，开心地说道：“你想知道它的故事吗？”
“嗯……”小女孩已经来到道路的尽头，她小心翼翼地平衡着身体，沿着路砖的纹路开始往后退，“它怎么了？”
“那只小猫就在我脚下的灌木丛里出生，它有一只耳朵天生耷拉着，这让它看起来有些奇怪，它妈妈是一只漂亮的小三花，每天会从灌木丛里钻出来，去城市的角落寻找食物。有一天下着大雨，猫妈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
“因为腿伤，猫妈妈需要花上更多时间去寻找食物，小猫被独自留下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终于有一天，猫妈妈再也没有回来。”
“小猫整天坐在我的脚下喵喵叫着，希望母亲寻着它的声音找回来。”
“猫妈妈回来了吗？”
“没有，它等了很长时间。我们一起看了很多次城市的日出和日落。那只小猫呐……小小的一只，灯火下却有着很长的影子，这真是很奇怪的事情。”
“后来呢？”
“就在我们以为再也等不来小三花时，一个戴红围巾的女孩出现了。她出现的那天有点冷，小猫瑟瑟发抖地依偎着我的灯光，就在她经过的时候，轻轻喵了一声。她看见了瘦骨嶙峋的它，于是她解下围巾小心翼翼地裹着小猫，抱着它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
小女孩抬头打量着路灯，因为它和大树一样高，她抬头的动作有些吃力：“你很难过吗？”
“没有！”路灯弯下腰，将身体弯出一个巨大的弧形，它用脑袋顶顶她的脑袋。
小女孩安慰它：“你不要担心，小猫一定过上了有很多爱的日子。”
一阵风从城市的角落吹来，掀起小女孩围巾的一角，她揉揉眼睛说：“我要回家了！”
“那……我们明天见？”路灯说。
小女孩挥舞着手臂，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人行道的尽头。
路灯看着她离开后，忍不住垂下头，它还想再和她做游戏吶！
沮丧的心情让它在很久之后才感受到有一双小小的手在试图抱住它，它弯腰看见小女孩去而复返，灯火下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星星一样美丽。
“晚上风很大，我的围巾留给你。”
小女孩将围巾严实地包裹住灯座，路灯挠挠脑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城市的夜晚好像永远这样寂静深邃，它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被人放在这里时，它曾看到的那群飞鸟。
小女孩就像那些可爱的鸟儿般，蹦蹦跳跳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柳芳云，笔名陈艺夫，安徽池州人，安徽省作协会员，曾在《青年文摘》《今古传奇故事》《漫客小说绘》《不存在科幻》上发表小说和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