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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老外设下的“陷阱”,2006年上海“3·21”麻醉抢劫案侦破始末

 人之意 2024-05-12 发布于云南

2006年3月21日中午,阳光朗朗。

上海静安公安分局刑侦支队重案队办公室里,队长姚智立和副队长沈宏良吃罢午饭,一个躺在沙发上,一个靠在椅子上,享受着和煦的春光,各自翻着报纸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平时他们难得有时间打盹。

这天中午,他们却见缝插针地睡了个安稳觉。姚智立醒来时,见沈宏良还趴在桌上打鼾,就蹑手蹑脚地出去洗脸了。

这时,刑侦总队二支队副支队长薛勇带着一帮弟兄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小沈从梦里醒来,见薛副支队长,不好意思地解释:“对不起,困过头了。”

薛勇说:“别说对不起了,看来这个案子又要让你们熬通宵了。”

正巧姚智立提着毛巾进来,薛勇见了他便嚷:“姚队,事情大了,事情大了。”

姚智立急切地问:“又发生什么大案了?”

薛勇说:“外国人被麻醉后遭抢劫了。领导责成我们二支队与静安分局成立专案组开展侦查。”

姚智立急切地追问:“案子发生在什么地方?”

薛勇开始描述接案后的经过。

上午,浦东公安分局接到报案,说上海耐克森有限公司的总裁、法国人达豪仕突然失踪了。

3月19日晚上,达豪仕在参加员工的婚礼时,接到一个电话,随后匆匆离去。

3月20日早晨8点,司机去接达豪仕,迟迟没见他。平时达豪仕都是踩着点准时下楼,但这天司机耐心地等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见到老总。他感到有点不对劲,便上到四楼老总的住处,按了门铃,里面没人应答,敲门后也毫无反应,打手机也关机了。司机赶紧告诉老总的秘书,秘书立马给老总打手机,结果回答一样:已关机。

秘书感到此事有点蹊跷,同司机一起又来到老总的住处,先是文雅地按门铃,继而大声地呼叫、敲门,里面均毫无反应,秘书和司机都有点傻了。在回公司的路上,秘书不停地打老总的手机。突然,手机通了。秘书操着法语兴奋地问老总好,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的,她说的是英语:“你是谁?”

秘书用英语回答道:“我是达豪仕先生的秘书,请问你是谁?”

对方和气地答道:“我是他的朋友,他昨晚多喝了点酒。我们在一起,你放心好了,他没事的。”

秘书赶紧追问:“你们在什么地方?”

对方含糊其辞地说:“没事的,没事的。他清醒了会回来的,你放心吧。”说罢挂上了电话。

当天晚上,秘书又拨了老总的手机,再也打不通了。达豪仕的突然蒸发令秘书颇感纳闷,隐隐地感到老总可能出事了,也许被人绑架了。秘书又心急火燎地赶到老总浦东的住处和其他地方寻找,还是不见他的踪影。

第二天上午,秘书和司机来到法国领事馆通报了情况,领事馆听罢亦感凶多吉少,请他们赶紧向中国警方报案。他们便匆匆赶到浦东高桥公安处报案。

浦东警方接到报案后,立刻派侦查员赶到法国总裁达豪仕的住处。

这时,失魂落魄的达豪仕也刚回到住处。

2006年3月18日,夜。霓虹闪烁,音乐悠扬,法国商人达豪仕在一家五星级大酒店的顶层咖啡厅里,独自品着香浓的咖啡。上海繁华美丽的夜景让他不住感叹:这里完全可以与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媲美。可惜没有女伴,真是辜负了这良辰美景。

正在感叹间,蓦地飘来了一丝香气。达豪仕抬头望去,只见两位打扮人时的漂亮女士,正款款走来。其中那位年轻的女士操着娴熟的英语说:“哈罗!你一人?”

法国商人见年轻女土搭话,喜不自禁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是的。小姐,请坐。”

两位女士顺势坐在了达豪仕的对面。法国商人抬头扫视了一下,伸手打了个手势示意服务员过来。他热情地问两位女士:“咖啡,还是茶?”

对方道:“咖啡。”

法国商人要了两杯咖啡,于是彼此聊了起来。

“我是上海耐克森有限公司的总裁,叫达豪仕,到上海工作已经两年了,这里什么都好,就是太寂寞了。”

中年女士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便殷勤地迎合道:“我们是新加坡来上海做生意的,我是公司的经理。”她又指指身边年轻的女子说:“她是我的秘书。我们也有如此感觉,晚上和休息日太冷清了。我们现在认识了,也算是缘分。有空时可以一起聊聊,你愿意赏光吗?”

达豪仕感到正中下怀:“当然可以!我随时恭候你们的邀请。”

年轻女子主动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了法国商人。达豪仕也给对方留下了手机号码。

子夜时分,大家恋恋不舍地分了手。

第二天晚上,达豪仕来到吴宫大酒店参加员工的婚礼。50桌酒席,众多的客人,让达豪仕非常惊讶:一个人有如此多的亲朋好友,实在是了得。在好奇地感受中国人热闹的婚礼时,他的手机响了。达豪仕来到了大厅外接听手机,原来是那萍水相逢的年轻女子打来的:“总裁先生,我们正在如春酒店喝咖啡,你有空过来一起聊聊吧!”

达豪仕一听,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可以,我马上来。”

达豪仕没招呼司机,自己悄然打车前往。20分钟后,他来到了那两位女子面前。年轻女子指着对面的空座位热情地说:“早为你准备好了咖啡。”

达豪仕双手合十,连连致谢。坐下后,为表示谢意,达豪仕举杯与两位女士热情地碰杯。喝了一大口咖啡,他禁不住感叹:“中国人的婚礼真热闹,今天我是开眼了。我们法国人可不是这样办婚礼的。”

他介绍起了当地的婚礼习俗:“我们那里举行婚礼也有许多人前来祝贺,但大多是在教堂里。由主教作为证婚人,举行婚礼仪式后,便到外面野餐、跳舞……”

他边说,年轻的女子边劝:“再喝一点。好喝吗?”

达豪仕幽默地说:“你们请我喝的东西,哪怕是白水也好喝。”哈哈,一阵笑声飘荡开去。

他们聊得很起劲。女经理告诉他:“我们想与贵公司合作一笔生意,不知老总是否有兴趣?”

达豪仕望着对方,一时神魂颠倒:“你说说,如果行,我们一定合作。”

女经理媚笑地说:“到客房里给你看,你就知道了。”

达豪仕心领神会,于是便爽快地随同前往。

晚上9点多钟,他来到两位女士所住的1116房间。年轻的女士又热情地为他冲了杯咖啡。达豪仕来了兴致,一口喝尽杯中咖啡。正当他准备尽兴时,却突然迷糊起来,随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3月21日上午9点多钟,昏迷了两夜一天的达豪仕突然醒了。他睁开依然沉重的眼皮,看到房间里的家具、床单都是白色的,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

他想起来了……两位新加坡女士,一起喝咖啡……这是怎么回事?她们呢?怎么不见她们的身影?达豪仕伸手按了床边的呼叫铃。一会儿,一位年轻的护士推门进来。达豪仕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地方?”护士微笑地摆手,表示听不懂他的话。

达豪仕突然翻身下床找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兜里的信用卡和皮包全都不翼而飞了。这时,他反应过来了:自己掉进了“美丽陷阱”,被两个女人麻醉洗劫了。于是,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护士理解后,带他来到了楼层的公用电话旁。他朝女护士拍拍口袋又双手一摊,护士知道他身无分文后,掏出一元钱硬币替他投进电话机内。

达豪仕终于接通了秘书的手机,他连呼带叫地对着秘书大声嚷:“我被骗了……”

秘书问道:“你在什么地方?”

达豪仕将电话给了护士:“这里是长宁区中心医院外宾病房。”

秘书立刻叫上司机一起赶了过去。平时十分注意修饰的达豪仕,这时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一副狼狈样。见了部下,他也不想多说,付了钱便直接回浦东住处了。

刚回到住处,侦查员就赶到了。通过秘书翻译,达豪仕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侦查员听罢达豪仕被灌迷魂药遭洗劫的经过后,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为了证明达豪仕是否被麻醉,侦查员要求他立刻化验尿样。达豪仕很配合,但请他仔细回忆被麻醉抢劫的过程时,他情绪抵触,不愿细说。他只是强烈要求警方尽快破案。

侦查员耐心地向他解释:“你不详细介绍案情,我们没有线索怎么破案?”但达豪仕就是不配合询问。

经过侦查员反复晓以利害,并保证保护其隐私,达豪仕终于扭扭捏捏地道出了被麻醉的详情。

因为这两个女子自称是新加坡人,一旦她们出境案子就难破了。侦查员认为,事不宜迟,要立即摸清这两个女子的身份。

侦查员先到如春酒店了解情况,查到了1116客房入宿登记人的护照号。登记人却是一个名叫希丁克的荷兰人。再经过一番奔波,侦查员得知这个荷兰人是受聘于上海交大的外籍教授。侦查员立刻找到了希丁克教授,他的遭遇与达豪仕一样惨痛。

3月17日晚上,希丁克在茂名路一家酒吧里独饮时,两个自称是新加坡的女子上前搭讪。也许是独在异乡为异客,颇感寂寞的缘故,教授见了两位温柔迷人的东方女子有点儿魂不守舍,经过一番热聊教授兴致大增,转眼已是子夜时分,但教授感到谈兴未尽,于是他又热情地邀请两位女子到他住的如春酒店继续深聊,俩女子欣然应允。

两名女子跟随教授进门后,年轻的女士热情地拿起杯子为教授泡了咖啡。教授喝完后便酣然入睡。等他醒来已是两日后的上午了,结果发现自己的现金和信用卡已不翼而飞。

短短两日,上海就连续发生麻醉抢劫案。从两起案件的被害人对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年龄状况和人数多少的描述,以及现场的监控录像上看,两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是相同的两名貌似东南亚某国的女子,警方立即将这两起案件并案侦查。

由于犯罪嫌疑人可能是跨境作案,且现场逗留时间短,手法老练,未留下任何身份信息。侦查员迅即赶到外管资料库查询某国籍的来沪人员,结果一无所获。这也说明,这两名女子是有备而来,且反侦查能力颇强。侦查员对本市入境人员、登记住宿的外籍人员进行查询,东南亚某国籍的人员达上万人,还有大量未登记者,根本不具备辨认条件。

3月23日,达豪仕又提供了一个细节,这为案件的侦破起到了关键作用。

达豪仕说,3月18日晚上,他与那个年轻的女子交换了手机号码,隐约记得那个号码是“131”开头的。通过查找,如愿以偿。但这两名女子在22日下午4时后,突然销声匿迹。

经侦查,警方得知她们是从广州乘飞机来上海的。姚智立立刻与广州市公安局联系。俩女子是3月11日从印尼入境的。

3月15日,广州花园酒店也发生了同样的案子:俩外国女子以色相勾搭两名美国男人,用麻醉剂灌醉对方后将其身上的信用卡等物洗劫一空。

广州花园酒店有她们的现场录像资料。经比对广州传来的录像资料与上海的现场录像,两个女子的形象清晰地勾勒出来,现场还有另外两名男子。原来,她们从印尼入境,在广州作案后取出钱,又出境到香港迪斯尼游乐场狂耍。到上海后,她们先勾搭上希丁克教授,窃走信用卡后,再搭识法国人达豪仕,窃走近3万元的信用卡,一路上刷卡消费。

警方最担心的是她们出境后远走高飞,于是立刻通知了边检。

3月22日晚上7点多钟,俩女子在北京出现。上海刑侦总队二支队副支队长薛勇、静安刑警队沈宏良副队长组成的五人小分队马不停蹄地连夜飞往北京。

3月23日深夜,两个神秘女人的身份终于被查清。

这两个神秘的女子于3月16日晚上10时15分进入上海浦东机场。她们当晚在浦东的新龙宾馆落脚,持印度尼西亚护照登记住处,共有两男两女。两个男子一个19岁,一个16岁。俩女子一个41岁,叫贝林达;一个27岁,叫米达。都是印度尼西亚人。这两名犯罪嫌疑人,虽没有暴露自己的国籍、身份,但还是在犯罪活动中下意识地露出了清晰的蛛丝马迹。

小分队的侦查员们已经连轴转了两天两夜,虽然都精疲力竭,但获悉对象的身份后,又奔波起来。他们连夜与北京警方联系。朝阳分局派出了20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当夜,两地警方迅即将犯罪嫌疑人所住宾馆的315和325房间严密监控起来。

已经是深夜12点,上海警方对宾馆的护照登记进行了验证,确证无误后,刑警开始行动。先请服务员以送茶水为名进入房间探虚实,打开房间后,发现房内只有一人。警方没有盲目下手,以免打草惊蛇。他们及时制定了抓捕方案。

24日凌晨2点,观察哨报告有两女一男进入宾馆,当这三人进入自己的客房后,刑警出其不意地分别采取了闪电行动。女刑警突然进门,俩女子顿时愣住了。女刑警亮出逮捕证后,请她们穿衣起床。等她俩穿戴完毕后,男刑警入室,他们见到了这两个神秘的女子——身穿皮夹克的41岁的贝林达,矮胖、肤黑,看上去像50多岁的老太太;年轻的女子米达身着棉袄,枯瘦,肤黄,有点像吸毒者。他们有点纳闷,这也称得上美女?

她们被戴上手铐的同时,隔壁房间的两名男子也被抓获。侦查员立即对客房进行了搜查。共搜出4台电脑、11部手机、7台数码相机、15块手表和3.3万元人民币和不同数额的美金、欧元、港币,还有部分黄金首饰等物品,同时还发现73张假美元,但没找到她们的作案工具——麻醉剂。

询问她们时,她们讲的话,大家都听不懂。无奈,只能再仔细搜查。最终,侦查员在空调顶端搜出装有白色药丸的塑料袋,在抽水马桶里搜出一个装有9包白色药丸的塑料袋,每小包有30多颗药丸,加起来共434颗药丸。经北京刑科所检验,药丸就是麻醉剂,一颗药丸可以让一人深度昏迷两天。

当晚,北京警方请懂英语的年轻大学生参加了讯问,但那俩女子装疯卖傻,佯装听不懂英语。第二天一大清早,警方从外国语学院请来两名学印尼语的在校学生当翻译。

两名大学生分头参加了对两个女人的讯问,证据都摆在她们面前,但是她们却保持沉默。尤其是那个贝林达,更是一问三不知。吃午饭时,她们见是中餐,说吃不惯。侦查员又特意给她们买来了西餐面点等。

23日上午,从8点开始,直到晚上10时,俩女人还是死不开口。第二天上午8点继续讯问,一直到晚上,她们仍然保持沉默。侦查员通过仔细观察后发现,年轻女子米达似乎容易突破些。

经过讯问才知,她俩都以为自己在中国有豁免权,中国警方最多就是没收她们的钱款和赃物,完事就可以回国了。通过翻译,警方向她们宣传了中国的法律,严正告知她们在中国犯罪同样要受到中国法律的制裁,打消了她们天真的想法。

25日晚,年轻女子米达终于开启了“金口”,说出了作案的过程和方法。其实,她们的作案手法很简单,就是以色相勾搭单身外国人,然后骗他喝下药力生猛的咖啡,等他昏昏人睡后将其所携带钱款和信用卡,以及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米达坦白后,贝林达感到大势已去,最后不得不将犯罪情况如实道来。

3月26日晚上7点30分,上海警方将4名犯罪嫌疑人押回上海。

2006年11月14日,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贝林达·维佳雅犯有抢劫罪、持假币罪,处有期徒刑11年;米达·芬穆犯有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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