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夏的片断

    送璁儿去学校后，到街上新开的那家早餐馆，点了一份云吞面。云吞和汤水都热，一面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一面慢悠悠看着落地玻璃窗外的行人和车流。

    这段时间，这份清闲格外的喜欢。其实，那份清闲是自己的假作镇静，自己并不是没有烦心事。而是人坐在早餐馆里，让窗外的行人车流，将自己的烦恼带走。

    来陋居喝茶的友人说：“世间太多诱惑，名利虽熏心，使人向往和羡慕。但自己却不贪婪，没太多讲究。人，都是人世的俗猪，偶有贪念也正常。就如遇到相伴之人，偶然遇到，怦然心动而相伴并感激一生。沧海桑田，真诚的陪伴比山盟海誓强多了。”

    我笑，说得出如此高尚的话，未必能做到。

     友人认真说，无羡名无图利，不随俗不附流，在你的友人之中，雨霖与瘦石两人可以做到。

    瘦石家的院子里，他母亲把一匾田艾拿出来晒晾。
    这两天，刚到初夏，那阳光就有来势汹汹之势。
    我想，估计是想把两天前雨淋过的地方晒干吧。
    瘦石家院子门口的荔枝突然红了，上午摘了一束尝鲜，还有些许酸味，一颗荔枝进嘴，孩提时代偷荔枝的记忆全回来了。

    瘦石茶舍，利胜那副悠闲的坐姿，醉倒了石磨茶台的蚂蚁。有人讲，世间千百万坐姿，也不外如此。

    瘦石父亲指着茶舍旁边菠萝蜜树上的小菠萝蜜对我说：“阿哥，那两个菠萝蜜留给你的，你要看好，丢了不赔。”

    我对他说，那菠萝蜜年年吃，都没能生厌。人想追求的是：有半垅花圃，有半亩禾田，也有半塘荷田，等一个是稻香荷花开的季节。

    在家桥农庄，看到厨房门口的桌面放着一张白纸，写有“离婚协议书”五字，吓得我大吃一惊，忙问庄主：“兄，玩得这么嗨了？”     庄主笑，那是某人和他女人写的。我又有些愕然：他们都不是夫妻，写什么协议书？
庄主与我喝茶时说，哪天把我惹毛了，我带两个女人私奔。
     没有客人来，庄主说他失业了。
     我笑他，老板群里的失业人士。

     某说有人要他唱《钗头凤》里的女生唱段戏，并说唱得好送他一幅画。但有条件的，必须与某戏曲家合唱。
     某说，不敢啊，别人是名家。
     我说，唱吧。名家又怎么样，他是名家也得你开心再同他合唱，不开心你不用鸟他。但，事还是得用心去做。

    想做的事，便做。热爱，是真心真意的喜欢。没什么可以阻挡，也不需要荣耀。做喜欢的事，就如在月朗星稀的夜散步。

     这一些话，想发给某的，但转一想此类句子像鸡汤，细忖之下便无发给他。

     揣着一份热爱于心里，行走世间沧海桑田，无孤独，犹若月下独行，获得一夜恬幽清宁，就算偶有寂寥，但有那份热爱在，也无惧了。

    二楼“曲尺巷”抄字抄元曲，三楼“曲尺巷”抄字抄《新订类编草堂诗余》。是近来抄字所做的事。抄字越抄越糟糕，白白糟蹋了许多纸张和墨水。

     曾试过数次，抄不了别的就抄《心经》，一边抄写一边默吟，以为这样可以清逐困扰心间的烦躁，谁知道一心不可二用，常常抄错。

     李森的《吟诵与敲门》写道：反复吟诵。《心经》的言辞，如永恒的煦光，造就了一叶扁舟让我们登临。只需要反复吟诵，吟诵者甚至抛却了所有语义，只剩下竹篙兰枻的生命形式和节奏在划动。吟诵不需要语义，需要恒久不灭的照耀之光，只需要风云一壑、霞光万卷的流溢沉浮。吟诵是一种信念、一种气息，吟诵者相信自己已然在泅渡之中。吟诵，既是人，也是竹篙兰枻的自性超度。自性的到达是无、智无碍的澄澈明亮。吟诵的自性是满身欢喜的自性般若。

他说得如此般的分明深透，我却无法做到和感悟。

     木心说，饱经沧桑而体健神清的人读书最乐，他读，犹如主演协奏曲，尘世的森罗万象成为他的乐队。

     我想，确是如此，身有疾病，哪有暇闲读书呢。所以，历经沧桑且体健神清读书，是风雨过后的悠闲。
     故元人任昱有《上小楼·隐居》：
     荆棘满途，蓬莱闲住。

    诸葛茅庐，陶令松菊，张翰莼鲈。

    不顺俗，不妄图，清高风度。

    任年年落花飞絮。

   下午， 与瘦石再次去长水坑水库尾的山上寻菖蒲。寻得心宜小石菖蒲数块，心里格外欣悦。

    今日采菖蒲，被石块划伤手指，血流不止，下山时，又被石头划伤脚，流了一些血，与瘦石调侃道：“今日好像身上破了几个窟窿，到处冒血。

     经过第一次上山时差点滑下山崖的大石板，站在那里细细观察一番，看到石板末端的石崖，一丝丝后怕和寒意漫遍浑身。

    另外一处悬壁，那天来回爬了十多次，今天下山经过时竟然怯场不敢过，试了很多次才过去。
     从山上下来，至一公里左右的利胜家，在门口的龙眼树底下，对着满目碧翠的田野喝茶。全福带来四条粽子，与瘦石每人两条，我的两条是腊肠饭豆馅，瘦石的是虾和鸭蛋馅。粽子的大小只有镇上街头的江湖粽一半大，馅的腌制功夫却是做得够精致，粽子的味道像山里人那么朴实无华。瘦石一边吃一边赞口不绝：“好多年没吃到这么好的味道。”
    利胜说，带些回去给璁儿尝尝味道。

甲辰四月初四晚，整理于“曲尺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