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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年养老院里的母亲节

 木兰良朝 2024-05-12 发布于吉林

五月十二日是母亲节,颐年组织老人到三楼过节,我父亲坚决不去。

他认为母亲节和他没关系,一切的节日都和他没关系。他不爱凑热闹。从年轻时起,养君子兰,种红茶菌,代理安利,练某功,即使被人强行拉去,他也油盐不进,绝不参与。

父亲感兴趣的是种菜园。他是学农学的。他把我们家的菜园种得横平竖直,图画一般,惹得周围人都来看稀罕。

他感兴趣的是养猪养牛。有一年他养的一头大白猪达到了千斤。那时我们住在老官银号,很多城里人闻讯赶来,像看奇迹。

他感兴趣的还有时事政治。七常委简历、各省书记省长简历倒背如流。经常给周围人上课,不服就拿报纸人物传记当场验证。

除此,他对过节啊,营销啊,一窝蜂的干这干那啊,全都毫无兴趣。你要让他进传销组织?门儿都没有。

三毛在给姐姐的信中说:“人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老而令人生厌,如果自己有个兴趣,看书、集邮、做礼拜都会有快乐,可惜外公完全放弃自己找快乐的途径,徒然令小辈为难。”我一度也对父亲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束手无策,现在觉得父亲已至耄耋之年,随他去吧。

护理员从庆祝现场回来,给父亲带了一块奶油蛋糕,还插了一只小勺子。父亲没给面子,动都没动。我来了,赶紧让他尝了两口,怎么也是过节,要应承下才对。父亲勉强吃了两口,就再也不肯张嘴了。

董姐说:小馄饨你爸也不爱吃。

原来周围人如此心细,所以说远亲不如近邻呢。他们互相关心,互相照应,渐渐过成家人关系。而做儿女的,哪里能做到朝夕陪伴。

母亲节这一天的颐年格外热闹。大门口的停车场停满了车,真是一位难求。总台和房间挤满了红色和粉色的康乃馨,还有快递员举着大团鲜花鱼贯前来。电梯里的人,不是来探望的儿女孙子,就是带老太太出去庆祝的儿子儿媳和女儿女婿。

高妈的儿媳妇来接她出去过节,她们一起走过大厅。那个儿媳身材高挑,气质高雅,我不错眼珠地盯着看,就差流口水了。我们一赞美儿媳,高妈一向严肃的脸上仿佛一阵春风刮过,漾起了微笑。

王妈的女儿带来了水煮大虾、煎鱼、野菜青蒜鸡蛋酱、酱鸡翅、炖排骨,要多丰盛有多丰盛。

崔妈在房间由女儿陪着吃饺子。谢妈不吃饭,示意护理员端下去。护理员说,她女儿来,给她吃了好多零食。

我和巫森进门时,我哥已经坐在房间里喂父亲吃水果了。而父亲,谁不来惦记谁,一个劲儿念叨他老儿子无牙没地方吃饭。可能因为我说了抱抱去外地工作的事,他有些挂念无牙。

母亲节的午餐格外丰盛,大师傅特意炸了薯条配番茄酱。果然午饭父亲吃得比平时少,因为酸奶蛋糕水果已经先行占领了他的胃。其实我已经尽量控制父亲三餐之外的间食了,因为他间食一吃,正餐就马虎了。

母亲已经去世近十一年,我们没有蛋糕鲜花贺卡可送。母亲节唯一能做的,就是来颐年陪伴父亲,在欢欣与酸楚中,度过这个节日。但愿远在天国的母亲,一边护佑她的亲人,一边等待团聚的日子。所有人,终将在墓园相逢。

我问父亲我母亲的名字。父亲说,柳堤。他特意不把堤字读成提。无论他忘了什么,母亲的名字他总记得牢牢的。

可以告慰母亲的是,不早也不晚,父亲来了颐年,得到精心护理,更有了集体生活,再也不孤单寂寞使人担心了。再早,颐年还没有建成。再晚,可能父亲就等不及了。

人生的终极哲学即生死。在世,我们淡定过活。赴死,也慷慨从容。还是三毛写给她给姐姐的信里说:“每夜你上床时,一定要觉得——今天可真活了个够——那么你的一生都不会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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