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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洪侠|那些年我们写的日记

 胡洪侠 2024-05-12 发布于广东
文末有彩蛋😂

《沈祖棻全集》广西师大出版社的新版问世,我今天收到《书札拾零 子苾日记》和《涉江诗词集》两种毛边本,快慰。《涉江词》夜书房藏有油印本与排印本,沈先生书札、日记的整理本则是首次得见,为夜书房“日记专题收藏”增一妙品。

说是“日记”专题,其实也“专”不到哪里去,除了越缦堂日记续编等若干种影印本与木板刷印的《洵学斋日记》等,馀则多是明清与近现代人物日记的整理本。我非学历史出身,不知怎么也染上了读日记与信札的爱好,总觉得这样的一手史料读着放心,安心,虽偶尔不免流水账,读来却自有另一番乐趣:体会日常,感觉无常之前或之后的岁月。

这些天我也开始整理自己1980年代的日记。四十多年没有翻过,一旦重读,每每不堪卒读。这两天我倒是很自恋地佩服了一番自己:我竟然有勇气承认,那些空洞的决心、无物的句子,都是自己写的,而且还好意思公然公布在公号里。那些自己看着脸红的段落,说好听点的,是有情可原的“时代的痕迹”,说难听点的,不过就是个人脑残的记录。但是我异常珍惜这样的记录。不管日记里的词句与情绪今天看起来有多虚假,对回首与反思而言,它却有真实的功用。

日记这种文体,大概有公私两个系统:“公系统”的日记,在中国据说起源于东汉的马笃伯《封禅仪记》,它开创了即日纪实、排日纪事的先例。到了南宋陆游和范成大笔下,日记已经变得颇有气象了。李越缦的日记已字逾百万,蔚为大观,薛福成、梁启超等人的日记甚至对历史影响巨大。这个系统的日记特点鲜明,即因公而记,为公而记,可以公开,可以佐史,可以立传。

“私系统”的日记专为自己而记,常常无所顾忌,无所不记,严防他人偷看,严禁四处流播。这类日记的源头我还不知道,但这类日记的文献价值、情感价值、传播价值往往更高,则是大家都认可的。印象中西方学者作家艺术家笔下这样的日记比较多,我们这边,大家信奉“沉默是金”,很多事宁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写在本本上,所以日记中或者只记流水账,或者语焉不详,或者处处代码,终归于不清不楚,枉费读者研究者心力。

自“日记罪”发明出来后,“私日记”近乎绝迹,“公日记”则大行其道、大道为公了。“日记罪”特指

雷锋1957年的秋天就开始学着写日记了。有资料说,1958年4月,原团山湖农场办公室干部方湘林见到雷锋,雷锋主动把日记递给他看。据方湘林回忆,“(我)希望真有爱情日记,可仔细一看,写的全是政治与技术方面的内容,如下放干部总结评比大会记录,自己在大会上的发言提纲,拖拉机性能、拖拉机驾驶规则等等”。

所以,我们学习写日记,是向英雄学习的一种方式。锻炼写作能力还在其次,关键是要锻炼革命意志,始终以雷锋日记为标准,坚持天天写,天天练。

这个系统的“公日记”,后来发展成了“日记作文”。看看网上铺天盖地的“日记高考范文”,就明白了日记文体在当代的变迁轨迹:日记从“日记罪”中解放出来以后,精神焕发,信心百倍,迈着豪迈的步伐,直接奔赴了高考考场。

而有一股支流,发展成了“私日记”。那里有夜半时分无数人对纸倾诉如泣的画面,又有带锁的日记本严阵以待,有子女反抗父母偷看日记的努力,有恋人偷看对方日记惹起的吵架声,还有,某地某刻一把火,反反复复,将多少年的心迹付之一炬。

【今日夜书房一景,故事自行脑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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