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英自从离开五凤岭,心里一直挂记着妹妹吴凤英。
她们是亲姐妹,从小就在一块学习武艺,学习针工,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为了搭救李怀玉,杀李千赠银两,从家里出走,依然是相从相依,同甘苦共患难。
在长安城凤英为了争夺武状元,伤了刘龙光,闯下大祸,姐妹俩又来到五凤岭,仍旧是吃在一块住在一起。
平常月英有个头痛脑热,伤风感冒,妹妹就心急如焚,坐卧不宁,整日守在床前,端茶倒水,煎药喂饭,耐心的侍候。
凤英脾气不好,爱动不爱静,抱打不平,济贫管闲事,大祸常有,小祸不断,月英不是说就是劝,费了很多心血。
从五凤岭起身时,吴月英原打算跟妹妹一起走,路上也有个招呼。
但是凤英让她先走,当着玉蓉、玉莲不好推脱,不然这两位姑娘会多心,以为自己不想和她们相随。
吴月英也知道吴凤英的用心,让自己先走一步,就安全一分,万一唐兵来了,都挤在一块难免有不测。
这也是妹妹疼姐姐、爱玉蓉、玉莲的心意。
别人没有觉察出来,当姐姐的可完全理解。
一路之上,吴月英是人在途中,心在妹妹身上,时时刻刻想着她。
一会儿想,凤英料理完山上的撤退之事,时光肯定不早了。
她迟走一步,就多一分危险,如果唐兵上山的时间提前,就会碰上凤英她们。
说降,凤英不答应;说打,人家势众,没有便宜可找。
一会儿又想,凤英脾气急,性子躁,就算没有遇上唐兵,走在路上会不会惹是生非?若遇上好事还可,若遇上歹事,妹妹单人匹马,谁帮她一把,谁为她出力?唉!苍天保佑,但愿妹妹平平安安,早点上来,一同上二龙山,有怀珠在,我们就有依靠了。
正因为吴月英放不下心,才决定留下来,在山前等候妹妹。
派别人等,不放心;派喽兵接,又怕办不了事。
李怀珠领着众人上山去了。
吴月英把马拴在一旁,一边徘徊,一边张望,两眼死死盯着大道上。
快到半晌午的时候,吴月英见有一匹马奔这边来,仔细一看,有点像妹妹,等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位少年武夫,吴月英有些扫兴。
又过了一会儿,远远地来了一匹马,这马跑得很快,眨眼之间就到了近前,吴月英认出是凤英,急忙站在路边,用手拦着。
这匹马果然是凤英的坐骑。
凤英看见了姐姐,赶紧勒住马,翻身下来。
姐妹一见面,就像分别了五年十载,抱在一起就哭开了,可见这两人的情分有多深。
如果没有感情,两人一见面,这个说你来了;那个说你等我吗?这个说我等你好久了;那个答不要紧,我不是回来了么,轻描淡写,看起来挺热情,其实十分寡淡。
两个人哭了一阵,吴月英一边给妹妹抹泪水,一边端详,意思是看她瘦了没有,哪儿伤着了没有……。吴月英见凤英平安无事,这才放了心。
对凤英说“咱们快走吧。
““上哪儿?”“二龙山呀!”“这就是二龙山呀?要不是你在这儿等我,我还要往前赶哩!”“我就担心这个,怕你走过了头”。
“法空师父到了?”“还没有来”。
“啊!”吴凤英觉得奇怪,先走的、路熟的没来,后动身的倒来了。
“你见着法禅师父了?”吴月英摇摇头,说“没有”。
吴凤英有些疑惑,引路的人没来,主要的人没见,是谁接纳了我们的人?不要弄错了吧,明明是去投佛门,却进了阎罗殿,弄不清可要受骗上当哩!吴月英见妹妹低头不语,知道她多了心,赶紧说道“你猜是谁接纳了我们?”“不知道”。
吴月英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抿嘴一笑,怪不好意思地说“是他”。
“谁呀?”“怀玉的哥哥”。
“怀珠大哥在二龙山?”“是”。
“你见着他了?”“见到了”。
“他还认识你吗?”“你说得是哪里话呀?好好的他为何不认?”“这就好了”。
“可不是么,我们有好日子过了”。
“大哥怎么不跟你在一块?”“他要上山接待咱们的人,是我再三要留下来等你”。
“啊!原来如此”。
“走吧。
等到了山上,我再细细跟你讲。
唉,真丢人,差点送了命”。
吴月英是如何见到李怀珠,凤英不想细打问了,反正已经见了面,姐姐有了依靠,玉蓉、玉莲也有了安身之处。
她们再也不用东奔西跑,女扮男装了。
吴凤英心里当然高兴。
吴凤英在高兴的时候,又想起了自己,一层阴影又罩上心头。
她低头想了想,对姐姐说“姐姐,你先上上去吧”。
“你这是怎么了?是说梦话还是疯了?我上山,难道你不上?”“对了,我暂时不上去”。
“你要去哪里?”“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
“在这里作甚?”“姐姐,你不知道,后边还有几车辆草,我得在这里等等”。
“原来是这样”。
吴月英略微放了心,劝凤英说:“你先跟我上山,等吃了饭再派人下来接”。
“姐姐,现在咱们找见了大哥,这是一件大事啊,咱么从此就哪儿也不去了。
至于说,早一阵上山,晚一阵上山,又有什么呢?没有多大关系”。
“那么咱俩一起等,等来了粮车一块走”。
“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呀,你跟大哥见面,什么话也没顾上说,你知道他多急呀?所以,你先上山,免得大哥挂念。
要是人家等的时间长了,下来着咱们多不好意思”。
“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
“已经到了大哥的山下,还会有什么事?用不着都在这儿耗着,你赶快回去安安他的心”。
“既然已经认了,早一阵晚一阵都一样。
咱俩还是要留要走相跟上”。
“我是五凤岭的寨主,理应我在这儿等。
你先上去吧,我也饿了,让他们为我准备点饭”。
吴月英见说服不了妹妹,只好按着她的意思办。
如果再要争执,每每定会生气。
“我上去先报个信,免得大伙都为咱们操心。
等天快黑时,你还不上山,我再下来接你”。
“行”。
“你可不要乱跑”。
“我就在这里,寸步不离死等着”。
吴月英上马,向山上走去。
她走一段扭回头看一阵,见妹妹没动身,才放开马蹄。
吴凤英明知姐姐看她,假装不理会,完全像等人的姿态。
过了好大一阵,她回头一瞧,看不见姐姐的影子了,才突然上马,加了一鞭,顺着大路走了。
吴凤英等粮车,是一个借口。
后面根本没有人马了,这一点月英不知道,还以为妹妹说的是实话。
原先跟凤英相跟的几个人,有几个病了,留在半路上的客店养着,有几个走散了,所以只剩下她一个人。
吴凤英要去什么地方呀?原来,吴凤英听姐姐说找到了李怀珠,她便大放宽心了,玉蓉、玉莲也有人照管,用不着自己操心了。
她们上了二龙山,随后唐兵也可能到,因为人家也不是傻瓜,定会问讯打听,一旦遇上五凤岭个把散兵,把真情讲了,唐兵肯定会尾追而来。
唐兵一来,李家兄弟也就会相认了。
一奶同胞,从小长大,谁也不会恨谁,这是意料中的事情。
那时,大家都团圆了,自己该怎么办?万一怀玉记恨自己,又该怎么办?自己不比其他人,一切祸都是亲手闯的,亲手造成的。
大闹武科场,伤了刘龙光,拦击官兵,夺了粮草,杀了刘龙光,恼了圣上,朝廷才兴兵抄山。
在五凤岭前,又打了几阵,还捉人家一员将,程咬金和常秀兰三番五次劝降,自己不答应,人家给脸不要脸,多难为情啊!破了二龙山,合兵为一,人家都评功摆好,我该说什么呀?人家原谅了自己,自己也觉得无光。
万一因为自己闯祸太多,朝廷不肯宽容,怀珠、怀玉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自己,大家再去占山为王,就算有这个想法,恐怕也走不脱。
加入这样,自己还要连累大家,所以,吴凤英思来想去,自己不能上山。
吴凤英好胜心强,不肯在人面前低头,因此,他打算立个大功,为唐兵办一件大事。
在五凤岭时,唐兵打了五凤岭,还要去打许国。
吴凤英决定,先走一步到许国看看,找个机会,兴许能干点什么。
吴凤英边走边问讯,奔许国而去。
吴月英回到山上,把见到凤英的经过对大家讲了,不管如何,凤英有了下落,众人都挺欢喜。
二龙山上的副寨主潘成,听了吴月英和李怀珠的叙述,才明白过来,赶忙向月英、玉蓉赔情道歉。
李怀珠说“不知者没错,不打不成交。
要不是兄弟擒了她们,我们还不能团聚哩!”潘成一阵大笑,说“这样说来,我倒立了功了。
“李怀珠忙吩咐摆宴,为月英等人接风。
吃过饭以后,还不见凤英回来,月英打发五凤岭的人找了一回,说没有找到,自己又下山去寻了一遍,仍然不见踪影。
这下,可把大家急坏了,刚刚堆上笑容的脸上,又立刻换了愁云。
第三天早上,喽兵报告说,唐兵来了,把二龙山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消息,使吴月英更添了几分忧愁。
后来她仔细向五凤岭来的人打听,才知道后面根本没有粮车。
这时,她才知道妹妹是骗自己,可凤英为什么要说瞎话呢?月英百思不解,心想,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眼下,大兵压山,也不能下去找了,只好火烧眉毛,先顾眼前。
吴月英、张玉蓉、胡玉莲、胡海棠等几个姑娘住在一起,一个个想敬相亲,倒也不错。
唐兵们把二龙山包围,依着地形地势,安营扎寨,准备攻打二龙山。
这一天,常秀兰、程咬金、李怀玉正在帐内议事,兵丁们进帐报告说,先后抓住了两个奸细。
一个是许国的一个是二龙山上的。
常秀兰跟监军、军师商议了一下,决定先把许国的奸细押进来审问。
经过审问,才知道这座二龙山和许国有来往,是许国准备攻打唐朝的一个据点。
一切联系,都有两个和尚办理,一个是法空,一个是法禅。
现在,这两个人都在许国。
常秀兰命令把奸细押下去,严加看管。
接着,把二龙山上的人带进来了。
这个人是前几天下山的,是为山寨买东西的,货物定妥后,上山送信,以便派人去取。
不想山已被唐兵围了。
常秀兰见是一个普通喽兵,便不难为他,只是随便打听山上的情况。
她问“山上有多少人马?”“二百多人。
““谁是寨主?”“大寨主叫李怀珠,副寨主……”。
“等等”。
常秀兰打断喽兵的话,问,“大寨主叫什么名字?”“回元帅,叫李怀珠”。
常秀兰一听觉得奇怪,哎呀,又出来一个李怀珠,这是怎么回事呀?于是,她又问了原籍、住处等等,喽兵都一一做了回答。
李怀玉憋不住了,又问了长相、年纪。
他听了不由失声说“哎呀,这是我哥哥”。
当下,李怀玉就把事情的根底,讲给常秀兰和程咬金听。
常秀兰和程咬金听了,觉得事情有了变化,决定先摸摸底细再说。
如果李怀珠跟许国有来往,是一回事;如果他不知真情,受了两个和尚的骗,又是一回事。
第二天,唐兵在二龙山前列好阵势,常秀兰亲自上阵。
二龙山闻报,也列队下山。
李怀珠要打头阵,潘成拦住说“你是一山之主,有我在,不用你出马,这头一阵,我去对付”。
李怀珠点头答应。
潘成催马过来,常秀兰看了一眼,问“来将通个姓名。
““我叫潘成。
““啊!你是副寨主。
““不错。
““你们山上可有个李怀珠?““你知道的挺多,他是我们大寨主。
““请你回去传个信,让李寨主来”。
潘成一听,这是小瞧我。
心想,你这个婆娘居然有眼无珠,看不起我,好吧,我给你一点颜色,让你开开眼界。
“你要见我们寨主也不难,先得胜了我这杆枪”。
潘成说罢,举枪就刺。
常秀兰心想,这种人妄自尊大,不打说服不了他。
但又一想,我也不能伤他,因为他是山上的将,跟李怀珠是一伙,如果李怀珠真是怀玉的哥哥,伤了这人,于他面皮上不好看。
常秀兰一见潘成的枪到了,摆刀往外一磕,枪、刀碰在一起,她觉得潘成有股猛劲,便改变了主意,不跟他硬拼,需要巧取。
潘成一接刀,也吃了一惊,荷!这个女将不含糊,还有些个力气哩!虽然这么想,但是不服气,他认为女人终归是女人,兔子架不了辕。
用不了几个回合,管叫她哭也哭不出声,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打不过一个女人,有何面目回山。
一男一女,一枪一刀,跑马错蹬,打的挺热火。
潘成是猛虎下山,猛刺愣撩,常秀兰是孔雀开屏,见好才进马。
二人战了几个来回,常秀兰心想,我的力量不如他,不能跟他久战,再说,我的对手也不是他,是冲李怀珠来的。
不要因小失大,跟他战的时间长了,误了正事。
常秀兰想到这里,照潘成头上一刀劈下。
潘成举枪往外磕。
常秀兰的刀没有真往头上砍,刀出至半路,一压一拐,奔潘成的腹部来了。
潘成刚举枪,见刀拐了方向,急忙倒把还手,一上一下,枪把朝上,枪头朝下,竖着枪往外推刀。
常秀兰奔潘成小腹的刀也没硬往下砍,见潘成往外推,一提右手,左手往下一按,刀刃就照着潘成的大腿划来了。
潘成的枪才竖起来推刀,见人家换了位置,再变招可就来不及了。
潘成的大腿上被刀划了个口子,因为没穿甲胄,血就流出来了。
潘成见势不妙,“哎呀”一声败回去了。
“哎呀,大哥,这女鬼厉害,你瞧”。
李怀珠见潘成受了伤,赶忙命人扶到山上包扎。
李怀珠不得不出马了。
他拍马舞枪到了阵前,虽然心里气愤,还是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是大唐兵马元帅,叫常秀兰”。
“我跟你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来抄山?”“先不用问这个”。
常秀兰说,“你可是大寨主李怀珠?”“是又要怎样?”“既是李寨主,我有话要跟你说”。
“有屁快放,老爷不耐烦听”。
李怀珠这话可说的重了,他哪里知道面前这位女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弟媳。
常秀兰也有点恼火,这人说话一点也不像怀玉斯文,粗野莽撞,张口骂人,要不是看在怀玉的面上,我非教训他一顿不可。
她压住火气,依然用平和的口气问“李寨主,不要动气。
我来问你,你可有一个弟弟?”“有没有与你何干?”“要是有,就有关系,要是没有,就没有关系。
你可要如实讲来”。
“有”。
“可是叫李怀玉?”李怀珠吃了一惊,语气有了一点缓和。
“不错,是叫这个名字”。
常秀兰用手往后一指,说“我们那边有一个人,就在那位老人身旁,你仔细看看是否认得?”“我看不清”。
“好,我让他过来”。
常秀兰说罢,朝李怀玉招手,李怀玉会意,跟程咬金说了一句就要过来,程咬金说“军师,你可以看仔细”。
李怀玉答应了一声,还没有走到常秀兰身边,就认出来了,果然是哥哥。
他们是亲兄弟,不用说一年多没见,就是隔个十年八年也能认得。
李怀玉悲喜交加,大喊一声:“哥哥!”就翻身跳下马来朝李怀珠跑去。
与此同时,李怀珠也认出来了,急忙扔枪下马,朝弟弟跑来。
朝思夜盼,今日重逢,两人抱头痛苦。
常秀兰见兄弟俩相认,不能在马上坐着了,下马过来,站在两人旁边,不知是该拉还是该劝,心里也很激动。
程咬金也过来了,他是个老人又是个粗鲁汉子,不知道什么叫悲,什么叫痛。
瞧着兄弟俩这个样子,反而笑了。
“瞧瞧你们,两个大男人,抱头大哭,没有出息,走吧,有话回营里再说”。
常秀兰也劝道“不要哭伤了身子,回营再叙述吧”。
李怀珠和李怀玉这才止住哭声。
李怀玉一面抹眼泪,一面介绍说“这是程老千岁”。
“我叫程咬金,是营里地监军”。
“哥哥,这是常元帅常秀兰”。
程咬金哈哈一笑,指着常秀兰对李怀珠说“我替怀玉介绍,这是他没过门的媳妇”。
大家见过礼以后,李怀珠问怀玉“我是回山上,还是到你那里?”“哥哥,你跟你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先回山寨,你跟我回唐营,我有好多话要跟哥哥讲”。
李怀珠看着程咬金,意思是这么办成不成?程咬金也明白,连忙说“到哪里都成寨主决定吧”。
李怀珠急着要跟弟弟说话,就跟怀玉到了唐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