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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大战场的歌与哭——由《六谷儿》说当下农民精神家园的守望

 文艺众家 2024-05-13

有文有艺聚众家

来自大战场的歌与哭

——由《六谷儿》说当下农民精神家园的守望

闵生裕

宁夏人常说五谷吃了吃“六谷”,“六谷”本义指吃烟。电影《六谷儿》里的“六谷”实际上是一种比喻。它将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喻为吃“六谷”。电影《六谷儿》取材于中宁县大战场镇红宝村农民合唱团的真实故事,由知名导演刘苗苗担任总导演,合唱团团长李震宏作为故事原型担任本片的主演,全体合唱团成员共同出演。《六谷儿》真实展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奋斗成果,展示广大农民投身乡村振兴战略中昂扬的精神面貌和文化自信。

一条新闻,一缕乡愁,一份感动;一个念头,一张机票,一部电影。这就是电影《六谷儿》问世的简单过程。2020年,当中宁县大战场农民合唱团的故事被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新华社、中新社、中青社等多家媒体采访报道后,引起远在北京的电影导演刘苗苗的关注。刘苗苗关注农民合唱团的原因有两点,其一,大战场农民合唱团团员是来自她第二故乡西海固的移民。其二,合唱团团长是她在固原时的中学同班同学李震宏。但最重要的是,她被大战场红宝村移民群众渴望用音乐艺术充实精神生活的执着所感动。

别人看了这样的新闻,无非是心有戚戚,一番感慨或感动后可能就放下了。而作为一个电影人,刘苗苗放不下,她感动之余萌生的一个念头是,把它拍成电影。刘苗苗当即买上一张机票,从北京来到大战场镇红宝村,住在村里体验生活,探寻新闻背后的故事。众所周知,拍一部电影没这么简单,剧本、资金、演员班底等,这些是必备的。这个女人除了一个念头,一无所有。但她就是这么一个人,想干啥先见行动。然而,这仅仅是开始,让一条新闻成为一部电影,这只是个缘起,真正做起来谈何容易。《六谷儿》反映的是一个农民群体,没有独立完整的故事,没有曲折动人的情节,没有错综复杂的矛盾作支撑,创作难度很大。后来,石舒清、季栋梁加盟,推进创作。其间也受到疫情影响,总之,一波三折,困难重重。直到2022年7月,《六谷儿》才正式开机拍摄。 

我大概2018年就认识刘苗苗,这个与她导演的以宁夏作家石舒清的小说改编的电影《红花绿叶》有关,《红花绿叶》讲的是西海固一对回族农民青年温馨感人的爱情故事。这部电影资方仅投资300万元,这点钱在许多电影中不够一个演员的片酬。但刘苗苗却因陋就简、量体裁衣,以素人出演进行拍摄,并完成了一部文艺精品的匠心制作。因为《红花绿叶》讲的是宁夏故事,而且是宁夏作家创作,宁夏籍导演执导。大概因为经费的捉襟见肘,她希望寻求自治区层面的合作与支持。

基于这个机缘,我们认识了。随后我们组织了一场《红花绿叶》的小规模观影会,大家被这部电影的温情与主人公身上焕发的人性之光深深感染。但是,鉴于题材的敏感等原因,在最终决定是否合作上有了不便言说的顾虑。为此,我对刘导心存歉疚。谁都没想到,对宁夏电影,这是一次与中国电影金鸡奖失之交臂的邂逅。2019年,电影《红花绿叶》一举夺得第32届中国金鸡电影节最佳中小成本电影奖。对小成本电影导演的价值追求和艺术良心,我一直心存敬畏。

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红花绿叶》与宁夏的合作没有达成,但刘苗苗并未因此对我有偏见,相反,带着对家乡的一片真诚,在北京她两次带我登门拜访罗丹导演,积极帮协调,促成了宁夏与北京、云南等地关于电影《青年叶剑英》的合作,为我们以零投入引进了这部联合拍摄电影。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决定全力支持《六谷儿》的拍摄,首先是基于对大战场农民合唱团这个宁夏好故事题材的看重,更有对刘苗苗导演能力和她的家乡情怀的认可。

以我的判断,刘苗苗看中大战场农合唱团这个题材,首先基于《红花绿叶》的成功前提。也就是说,是家乡这块土地给了她艺术创作灵感,滋养并成就了她的电影艺术。这块土地承载了她的光荣与梦想。她想在这块土地上继续探索发现。回馈桑梓的同时,实现个人价值。再说朴素点,她就是想为宁夏做点事。         

在《六谷儿》杀青后的评审会上,大家就影片属性作了充分讨论,有人说是音乐故事片,有人说是纪录电影,而且分歧和争议还比较大。我不知道把《六谷儿》归于“实验电影”是否准确。实验电影一般是指拍摄风格和制作方式与那些主流的商业和纪录片相异甚至对立的影片,或者以一种新的视听语法出现,或者新的类型。关于《六谷儿》,我觉得文无定法,电影也并非都一个套路。还是少一些对影片属性的纠结,在技巧上对《六谷儿》也不要苛求,这部作品本来就是新闻底色,纪实手法。新闻故事及人物本身的真实性没有给艺术创作留有太多延展空间。所以,就铁钉铆在铁板上——实打实地来,不玩花活。我们多关注的应该是影片引发的诸多关乡村文化发展和群众心灵建设的深度思考。

和《红花绿叶》一样,《六谷儿》依然是清一色的素人出演,而且大部分人物是自己演自己,这个本身是一种挑战。这依旧是一部沾着泥土带着露珠冒着热气的反映当下农村火热生活的影片,这依旧是一部贴近肌肤贴近心灵的关注百姓灵魂和命运的影片。事实证明,只要创作态度真诚,创作方法得当,即便有技巧的不足,也一定瑕不掩瑜。在首映式上,《六谷儿》不负重望,已然将每个观众深深地打动和感染。

人民需要文艺,文艺需要人民。这不是空话,人民的需要是文艺存在的根本价值所在,文艺工作者理应紧跟时代潮流、把握人民需求,为人民书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创作出更多人民喜闻乐见的文艺作品。《六谷儿》的主人公李震宇的人民情怀和艺术追求值得我们尊重,刘苗苗拍摄《六谷儿》记录人民群众对艺术的需要和追逐同样值得我们敬佩。但是,《六谷儿》不是在为一个基层文艺工作者立传。如果仅仅是讲李震宇的故事,可能在手法上编导就不会那么纠结。《六谷儿》展示的是大战场农民合唱团的人物群像,本片努力诠释的是艺术对人民群众精神面貌的改变,更有对其内心的加持和抚慰。

如今,从整体上说,移民群众的日子好过了,物质生活提高了。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还没件闹心事。《红色娘子军》里说“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那是写旧时的妇女解放。而在新时代,农村妇女们仍有诸多的苦恼,那是个体的生活之忧、个人命运之苦。这些情绪如何排遣?农民合唱团将这些人集结在一起,一方面学习交流提升,同时也打开了他们的心结,帮他们走出困境,比如丧子之痛、不幸婚姻之苦。当面对镜头吐露心声时,可能以文化人的作用达到了。李震宇合唱团最初招人时,有的女人很排斥很抗拒,甚至恶声恶气,不给好气不给好脸。这样的女人色厉内荏,但她们内心柔软,只是用这种表面的强悍攻击性行为掩饰。加入合唱团后,一颗颗冷漠的心温暖了,她们把心中的苦水往出倒,随之而来的是平和与释然。

若干年前,我写过一篇关于信访的文章——《让百姓哭出声来》,其实,有些上访者反映的问题无法从根本上解决。许多情况下,上访者要的不是理,而是真实友善的倾听他们诉说的态度。在农村的丧事上哭丧的人群中,许多家里经历重大灾难和不幸的女人总不失时机嚎哭、诉说,以至于孝子孝女都收住了,她们劝不住。这是一个“场”,不幸的人需要这个“场”宣泄个人的情绪。经历若干次后,她们复归平静,直面生活。

歌为心声。中国的劳动人民自古就知道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在电影《六谷儿》中,我惊喜地发现了农民合唱团在抚慰心灵上有治愈功效。其实,人民需要文艺,不止是合唱,可以是各种形式各种载体。说到这里,李震宇教得好不好,大战场合唱团团员唱得好不好?你觉得重要么?农民需要的或不是教化,抑或是同化、感化。这是我看完《六谷儿》最深刻的思考。

说起文艺创作的采风,我曾发问,“风”在哪里?刘苗苗看到的新闻只是李震宏组建农民合唱团这个表象。当她三次深入大战场釆风创作,与这里的百姓同吃同住时,她把村民视为亲人,她说村上谁家的饭她都吃过。她也真正了解了他们的生活和内心的真实状况。这时,她听到的不止是歌,还有哭。我常常这样说,你是否走进一个人心里,看他是否肯对你哭,那是最真实的状态。一般人与你初见,本能的是礼节性地客套性地微笑。当他肯向你流泪时,那是把心交给了你,那绝对是一种信任。《六谷儿》在展示大战场农民歌的同时,让观众见证了他们的哭。这种自觉发现,恐怕主人公李震宇本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也是刘苗苗导演的高明之处。

文学可以照亮生话,音乐可以温润人心。基层治理,需要直抵人心的文化浸润。李震宇是基层文化工作者,他不过是奇人干了件奇事,而且产生了奇效。你说群众有了问题干部解决不了,李震宇能解决。是他本事有多大?不,恰恰是群众对他的信任度高。百姓歌哭在“六谷”。对有的人来说,把苦唱出来 ,心里敞亮又踏实,对有些人来说,把悲哭出来,心里舒服又治愈。看《六谷儿》我们究竟要看啥?既要看农民的精神面貌,又要看人们的内心世界。电影《六谷儿》反映的是当下农村精神文明建设层面的问题,这是其最大的现实意义和社会价值所在。      

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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