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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们在我苏醒时来了， 而苏醒是我更深的梦境 先知 渊赜
1 在遥远的山庄曾有一位百岁老人，眉须垂至嘴角，白发稀疏可数，村里人叫他先知，但凡家里有点什么玄乎事都去找他。 但先知却有一段不轻易与人说起的往事。 那是08年的5月，我去山村休假，顺道拜访了先知，他躺在院里的藤椅上，皱巴巴的眼皮微阖，许是察觉我的到来，他只轻声说“把门关上，风大。” 我慌忙关上门，局促地坐到先知一旁，他却许久都未再说话。我望着院里那棵高大的榕树，看细长的藤条从树上垂下，轻轻摇摆，如同催眠般，时间在无声无息中飞快流逝。 当我醒来的时候，先知还躺在藤椅上，同我刚来时没有分别，我起身冲他行礼，转身欲走时，先知开口了，苍老的声音藏着岁月的刻痕，粗哑而缓慢，“那榕树有名字的，它叫余生。” 先知的故事太长了，我不知要从何处讲起才能显得温和一些，因为仿佛不论从哪讲起，都令人难过。 2 那便从先知八岁时讲起吧。 那是先知第一次察觉自己异于常人的能力，他夜里坐在院子里数天上的星星，父母在屋里催他快些睡觉，他嘴里应着，却依旧坐在小凳子上数星星，一颗、两颗、三颗…… “嗤！小屁孩儿。”耳边却传来一声不屑地嗤笑声。 先知回头，见一女子正斜靠在门框上，手里甩着一根不知从哪拔来的狗尾巴草，抬头望天，并未瞧他。 于是先知不悦道，“你做什么笑我？” 女子一愣，低头直直望着先知，“你能看见我？” 先知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瞎子！” “呵，要变天了。”女子扔掉手中的狗尾巴草，冲先知阴恻恻地笑道。 先知抬头，方才还布满繁星的夜空，不知何时竟已乌云密布，轰隆隆的雷鸣声，猝不及防刺进先知的耳朵里，紧接着便是哗啦啦的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砸向先知，他急忙冲回屋里，朝爸妈嚷着，“下雨了下雨了，快收被子啊。” 先知的人生自那后彻底改变，他总能看到院子外有游魂飘荡，他们聚在先知家门口，却碍于门口贴着的门神不敢进来，只好每天夜里都在门外徘徊，他们有的极度可怖，嘴里尖利的叫喊着，每每都将先知吓得失声大哭。 当父母问起的时候，先知就指着门外说那里有鬼，换来的却是一顿暴揍，挨打的次数多了，先知便不敢说了，对于那些游魂倒也习惯了，后来即便他们故意吓唬他，他都不怕了，偶尔还会做个鬼脸。 3 直到先知十八岁成年那天，有游魂冲破了门神的禁锢，求先知帮帮他，因为他的孙子摔到山下，如果再没人去救，一定会死的。 说完后，那游魂便化作灰烬。 先知急忙去找了游魂生前的家人，告诉他们孩子遇难了，那时人们还未起疑，于是同先知道谢。 世间的事，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无数次，游魂们的请求越来越多，先知知道的事便也越来越多，他偶尔会坐在门槛前，同游魂们说话，听他们讲生前的事。 渐渐先知的名气越来越大，方圆百里都有人来求先知解惑。 直到先知二十六岁那年，有道士上门，说先知蛊惑人心，是个妖孽，要将先知用火烧死，先知的父母拼死反对，乡亲们也前来帮忙。 却见那道士突然跪在地上哭天喊地，说前不久先知给他孩子算命，说他孩子命薄，有早夭的迹象，结果孩子昨天就死了。 他说先知定是个祸害，诅咒了他家孩子。 然后人群开始议论纷纷，觉得先知之前的预言都是他在作怪，他们隐隐有了动摇的迹象。 接着又有人哭喊着挤进人群，要先知把妻子还给他……越来越多曾经找先知算过寿命的人上前咒骂，场面越发混乱，不知谁突然喊道，“烧死他！” 人群竟开始附和。 先知的父母死死护着他，人群将他们一顿暴打，那些往日同先知聊天的游魂急得手忙脚乱，却根本无计可施，先知抱着头蜷缩在地上，父母将他死死护着，仍有无数拳脚落在他身上。 他茫然的承受着这一切，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夜里人群散去，先知一家抱成一团痛哭流涕，商量着过几天就搬家。 躺到床上后，先知伸手企图为自己和父母算命，却发现根本没用，他披上外袍躺到院里的藤椅上，一晃一晃，落下泪来。 他能算世间所有人的命数，却不能算自己和亲人的。 所以他空有这技能，却不能保护家人。 4 我问先知，“那后来你们搬家了吗？” 先知摇头，“被拦住了。” 当他们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时，村里人却将他们拦住了，因为他们想将先知永远留在这，美名不让他祸害外面的世界，其实不过是想继续用先知的能力。 每天每天，都有人轮流在先知家门口看守，他们有需要的时候就找先知问上一问，先知不答，就暴揍一顿，无奈先知抵死不从，他们便只好作罢，却依旧不放他们走。 直到某天，先知的父亲突然晕倒，先知冲出去让他们救人，却被拒了回来，还警告先知不准耍花招。 先知的父亲便是在那时猝死的，他疯了似的骂着门外那些村民，他们丑陋的嘴脸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他痛恨自己有这样的能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帮那群和自己毫无关系的游魂！ 他想，如果再遇到八岁那年说要变天的女鬼，他一定要狠狠地咒骂她，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不应该同鬼说话。 门外传来鸡鸭鹅疯狂地鸣叫声，鸟儿也从树林里一哄而起，还有许多犬吠声，我问先知，“外面为何突然躁动？” 先知睁开眼，“不过是一帮聒噪的野鬼在作乱，不必在意。” 接着又同我讲起了从前。 先知的父亲去世不久，母亲也去了，人们还将他关在房子里。 他每天每天都望着榕树细长的枝条发呆，再不愿理会门外那些游魂。 某天先知突然打开大门，同外面看门的人说，“你告诉大家，往后除了算寿命，我可以帮你们回答其他的问题。” 村民们听了十分开心，纷纷前来求先知算一算，就连那个道士也来了，先知看了那道士一眼，“你，我不算。” 那道士气不过，冲地上吐了口唾沫，“有什么了不起的！” 5 我问先知，“你恨那道士吗？” “当然。他当年不过是嫉妒我声名远播，断了他的生路。”先知说这话时很平静，平静的有些惊心动魄。 往后的几十年，先知又得到了村民们的推崇，还有不少外地人前来求先知算命，仿佛从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先知闭眼又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问我，“几点了？” 我看了看表，“一点五十。” 先知朝我摆摆手，“走吧，离开这个村子。” “为何？”我问。 “这个村子就要消失了，你快些离开。”先知缓缓道。 “如何消失？”我继续追问。 先知答，“如何消失那是天命，天命不可违。”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回头。这是整个村子的命数，但你不属于这里，所以我只能告诉你。” 于是我带上行李，开着车离开了村子。 但我的好奇心使我在距离村子很远的一处平原停了下来，我下车，遥望着远处藏在树林里的村落。 我站在空旷平坦的原野上，忽地感到一阵强烈的晃动，噼里啪啦全是远处房屋倒塌的声音，山石咆哮着滚滚而下，人们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而时间，刚好指向14时28分。 我想跑回去的时候，脑子里却回响起先知苍老而坚定的声音，“你万莫擅自更改他人命数，因为命数一旦更改，轮回簿上就找不到他的名字，死后他将成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且擅自更改他人命数者，必将短折而死。” 那天，是2008年，5月12日。 我至今都忍不住想，究竟是村子的命数，还是先知的报复？ - 完结 -   星辰与清诗 微信号｜xcyqs0916 图片：来源网络 侵删 文字：渊赜 审稿：磨命 排版：渊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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