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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达与巨像:诛杀魏忠贤

 唐宋自在鸟 2024-05-13 发布于福建

今天是2024年5月13日

这是馒头说第 799篇文章

《旺达与巨像》是一款游戏

这里只是取其一个名字

因为这款游戏的内容

讲的是一个少年挑战巨像

巨像虽大

但弱点也很明显


1

在说这场博弈之前,还是有必要先说说魏忠贤。

魏忠贤出生于河北,原名李进忠,一般认为他出生于1568年。

关于魏忠贤的家庭出身,大体有两种说法。一种说他出生于一个农户家庭,另一种说他出生于一个艺人家庭,说他的父母都是杂耍艺人,而他是他母亲和一个姓魏的情人生的私生子。

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樊树志在他的《明史讲稿》里给出自己的判断:

根据史料记载,魏忠贤长得仪表堂堂,聪明伶俐,唱歌奏乐,下棋踢球,样样精通,这样的一个人,不太可能生在乡下农家,倒很有可能混迹于街头。又有记载说他是“市井无赖”,这种称呼更是只可能产生在商业社会,而不可能产生于乡村田间。

不过,无论魏忠贤出身如何,他在年轻时不务正业,吃喝嫖赌基本是坐实的。他也曾娶过妻子,生过女儿,但很快就把家败光了,基本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

那一年,魏忠贤22岁,他破釜沉舟,做了一件石破天惊的事:

把自己给阉了。

魏忠贤的手边并没有《葵花宝典》,所以他自宫的原因肯定不是想练绝世武功,而是想进宫做太监。

但问题是,宫廷招收太监有极其严格的要求和程序,魏忠贤作为一个22岁的成年男子,又已娶妻生子,是完全不符合“考公(公)”规定的。所以他只能先割后奏,碰碰运气。

当然,也有说法说魏忠贤其实有交好的宫内太监朋友,可能得到了一些保证,毕竟没得到一些承诺,这种断子绝孙的事轻易是不肯做的。而且他的这种擅自动刀的行为还触犯了法律——《大明律》明确规定,严禁民间百姓擅自阉割。

但从这件事还是能看出两点:

首先,魏忠贤这个人确实敢孤注一掷,往好了说,是执行力强,往坏了说,其实就是赌性大,不顾后果——当然,也可能说明他当时确实走投无路了。

以及,魏忠贤这个人运气是真的好。

2

魏忠贤这一生碰到过几个贵人。

第一个贵人,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总督孙暹。在机缘巧合下,孙暹把魏忠贤招进了自己在宫外的私宅。然后因为魏忠贤机灵乖巧,又把他带进了宫里——如果不是孙暹,魏忠贤这种自说自话阉割的人是没有机会进到宫里的。

第二个贵人叫魏朝,他是当时司礼监太监王安的人,而王安是当时太子朱常洛和他的儿子朱由校的近侍太监。魏忠贤和魏朝结了拜,正是通过魏朝的推荐,魏忠贤才有机会接触到后来那个登记称帝的天才木匠,明熹宗朱由校。

第三个贵人,是客氏。魏忠贤顺着魏朝攀上了朱由校,也结识了朱由校的奶妈——客氏。客氏原本是魏朝的“对食”,但她后来显然被更有实力也更有风度的魏忠贤迷倒,抛弃了魏朝,选择了与魏忠贤“对食”。

众所周知,在紫禁城里,宫女和宫女或者太监和宫女的“对食”,不是“面对面吃饭”,也不止是“搭伙吃饭”的意思。尤其是太监和宫女,他们一旦结成“对食”关系,其实就是形成了一种类似夫妻一样的契约。

客氏和魏忠贤结为“对食”,显然也都是相互利用。客氏有为自己考虑的打算:她作为皇帝的奶妈,按规矩,皇帝长大后她就会被遣送出宫。要想留在宫里,就要找靠山——她选择的就是魏忠贤。

当然,除了贵人相助,也不能不说魏忠贤自己的“优势”:

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宫里的“水”很深,但深宫之中,不少宫女和太监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像魏忠贤这种20岁出头,从商业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已经有了丰富的社会阅历,在不少为人处世方面,很可能会形成“降维打击”。更何况,不止一处史料说魏忠仪表堂堂,机灵乖巧,所以他成功的机会其实远远大于那些从小就进了宫的小太监。

而且,魏忠贤不仅机灵乖巧,还心狠手辣。

当魏忠贤的地位一步步抬高后,他发现曾经帮助过他的魏朝,以及曾赏识和提拔他的司礼监太监王安已经成了他“进步”道路上的绊脚石,于是,就毫不犹豫地想方设法把他们给弄死了。

在搞掉了自己的两个恩人之后,由于皇帝朱由校的无条件信任和自己的“对食”伴侣客氏在幕后撬边,魏忠贤一路高升,最终升任了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任东厂总督。

这时候的魏忠贤已经不需要抱任何人大腿了,因为他自己就已经是最粗的大腿了。

3

围绕魏忠贤这条大腿,慢慢滋生出了无数妖形怪状的腿毛。

这些腿毛散发出无比恶臭的气味,最终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势力集团,也就是所谓的“阉党”集团。

关于魏忠贤和他的党羽如何胡作非为,如何和东林党争斗并迫害忠良,如何一手遮天为所欲为,史料斑斑,无需赘言,单说两点就足以证明魏忠贤当时的势力已畸形膨胀到什么地步:

第一,在魏忠贤权力最鼎盛的时候,全国各地遍布他的生祠,歌颂他所谓的恩德和功绩。

第二,魏忠贤的称号从最初的“千岁”,慢慢演变成了“九千岁”,最后变成了“九千九百岁”。

当时魏忠贤权势大到什么地步?大到真的有不少人相信,他是准备并且有能力谋朝篡位了。

但是,他所有的风光,到了1627年这一年,来到了一个拐点。

这一年,无比宠信他的明熹宗朱由校驾崩,年仅23岁。他的弟弟,16岁的朱由检即位,也就是崇祯帝。

这时候,59岁的魏忠贤和16岁的朱由检,都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面前。

对于魏忠贤而言,他面临的抉择是:

新上来的这个皇帝对自己态度究竟如何?是会顺着自己,还是和自己对着干?如果和自己对着干,那么自己是想方设法把他制服,还是急流勇退,主动选择安全降落?

而对于朱由检而言,他面临的抉择是:

这个我哥哥宠幸的大太监对自己的态度究竟如何?会不会上来就先对我下狠手,再扶植个傀儡皇帝?我应该怎么应付他?

按理说,这本不应该成为一道选择题。

一个是真命天子,一个只是个太监,至于如此吗?但历朝历代的案例班班可考,太监或外戚弄死没有能力的小皇帝,并不比捏死一只蚂蚁更困难,而魏忠贤当时的势力确实非常大,朝野上下都是他的心腹和党羽。

事实上,按《崇祯长编》的记载,当时魏忠贤确实有过自立或找个假天子傀儡替代而自己摄政的念头。

朱由检当然知道魏忠贤是个什么货色,他也绝不肯当个傀儡皇帝。但他更知道,如果一上来就硬刚,先被搞掉的大概率可能是自己。所以朱由检一开始入宫时,连太监送上来的东西都不肯吃,是吃自己带的干粮的——他怕魏忠贤一上手就派人把自己毒死。

一场博弈能够产生,有一个关键条件:

绝对不能是一边倒的局面,而是双方都觉得自己有机会,这样博弈才会产生。

于是,一场大戏,就这样拉开帷幕。

4

就在朱由检登基的第八天,魏忠贤率先出招了。

那是“以退为进”的一招:他向皇帝提出,自己要辞去东厂总督这个职务。

显然,魏忠贤是想以此来试探一下皇帝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态度——如果说立刻准辞,那基本上皇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自己也可以有下一步的算计。

但朱由检的回复让魏忠贤稍微宽了下心:

这个职位很重要,你又没犯什么错,不能辞。

两天之后,心情不错的魏忠贤又走了第二步棋:让他的“对食”伴侣客氏——前朝皇帝的那个奶妈——请求从宫中迁回自己的私宅。

这一次,朱由检的回复出乎魏忠贤的意料:立刻同意。

要知道,客氏一方面受前朝皇帝宠爱,一方面又有魏忠贤做靠山,之前在宫中享尽了荣华富贵:

皇后有金印,她也有金印;皇后有寝宫,她也有寝宫;服侍她的宦官和宫女多达数百人,在宫外还有一所豪华大私宅,出行用八抬大轿,前呼后拥,所经之处要净水泼街,行人要回避肃静,从内到外,必须称呼她为:“老祖太太千岁”。

可想而知,客氏怎么可能舍得告老出宫呢?

所以她原本和魏忠贤一商量,觉得皇帝肯定也会拒绝她的出宫要求,却没想到皇帝一口答应——这下水泼出去了,也收不回来了。

出宫那天一早,客氏把前朝皇帝朱由校幼年时的胎发以及历年来剪下的头发、指甲这些东西用一把火烧了——这些东西原本是证明她和先帝关系有多铁的证据,但现在的皇帝不认了,这些东西和垃圾也没什么区别。

烧完之后,客氏就哭哭啼啼地出宫回自己私宅去了。

对于皇帝这次闪电批准客氏出宫,魏忠贤虽然出乎意料,但尚可接受:

和他自己辞任东厂总督不同,客氏这个奶妈按规定其实早就该离开了,现在先帝驾崩,她作为先帝的奶妈再延迟退休也拿不出理由,而皇帝批准是名正言顺。

但这对魏忠贤来说毕竟不是一个让人心安的信号:

皇帝明明是知道客氏和自己的关系的,居然没有丝毫挽留,这背后到底是什么用意?

于是魏忠贤又走了第三步:让司礼监掌印太监的王体乾提出辞职。

王体乾是魏忠贤的亲信,是靠他一路关照才破格升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而魏忠贤这一步也有深意:

我魏忠贤地位高,提辞职你皇帝不同意,但客氏提出宫你立刻就同意了,那么你这个尺度,到底卡在哪里呢?

王体乾的辞职,就是测试朱由检尺度的“测试器”。

朱由检的回复很快也来了:不同意辞职。

这个回复意见给本来已经有些紧张的魏忠贤又吃了一颗定心丸。想到朱由检登基后其实对自己还是不错的,还经常向他请教一些前朝的事,所以到这一阶段,魏忠贤得出的结论是:

这个新皇帝应该是不太喜欢自己的,但也不至于要和自己对着干,只要自己别去惹他,作为前朝元老,他光荣退休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

但是魏忠贤作为一个权力场的老江湖,应该不会不知道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当然,魏忠贤不识字,可能还真未必知道这句话。

虽然魏忠贤和崇祯皇帝之间的互相试探是默默进行的,但旁边围观的人都不是傻子。

大家已经嗅出一点味道了。

5

第一个跳出来的,是都察院右都御史杨所修。

杨所修上了一份奏疏,弹劾四个人,这四个人分别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工部尚书李养德、太仆寺少卿陈殷,以及延绥巡抚朱童蒙。

这四个人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大家公认的魏忠贤“阉党”中的核心人物。尤其是兵部尚书崔呈秀,堪称是魏忠贤的死党。

杨所修的这份奏疏还是有些让人震撼的:自从阉党在两年前用极其残忍的手段迫害死弹劾他们的大臣杨涟之后,朝堂之上,已经没有人敢再弹劾魏忠贤和他的党羽了。

现在,居然又冒出了一个不要命的。

但旁人觉得这次的弹劾有点意思的地方在于:杨所修其实自己也是被归为魏忠贤的“阉党”一派的,只不过他在阉党里是一个边缘化的角色。

所以杨所修的这次弹劾,确实有点让人看不懂——甚至魏忠贤和皇帝两个阵营的人都在揣测:这是不是对方打的又一张牌?

从魏忠贤的角度来看,他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杨所修是皇帝那边的人,是朱由检用来当枪使的;

而从朱由检的角度来看,杨所修很有可能是魏忠贤派出来的,目的和之前一样,还是试探自己的态度。

而这件事让人下不了结论,还有一个原因:

杨所修弹劾这四个官员的理由,是这四个人父母过世的时候,都没有守“丁忧”,而是被先帝“夺情”了。

父母过世,你无论当到什么级别的官,都要辞官回去守孝两到三年,是为“丁忧”;而如果皇帝觉得你回去守孝太耽误业务了,就会强制命令你回来上班,是为“夺情”——其实就是“强制离职”和“强制复职”。

杨所修弹劾这四个人,从“夺情”的角度切入,不可谓不巧妙:

这件事,可小可大。往小了说,那是皇帝的旨意,怪不到人家,但往大了说,你这就是不孝,大逆不道——前朝一代名臣张居正,就因为“夺情”这件事,闹出过天大的动静。

杨所修的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史书并没有给出明确答案。有观点认为杨所修是受魏忠贤指使,帮助崔呈秀几个人先“金蝉脱壳”,但也有另一种观点认为,杨所修真的没有受任何一方主使,就是主观地投石问路,就是投机:

我觉得皇帝好像要对魏忠贤动手了,但吃不准,那我先来试探下。用“夺情”这个理由,也没有把那四个人置于死地,日后能赚到皇帝的人情就是赚到,赚不到,也能在魏忠贤那里解释:“属下是在帮您投石问路”,那也不至于是死路一条。

而朱由检的反应也有点让人意外:

他当庭斥责了杨所修,说他是“率意轻诋”——你瞎讲有什么好讲的,这是随意批评!

但看到杨所修弹劾,崔呈秀他们毕竟心里也是慌的,立刻就交上了辞职报告。

朱由检不准,反而好言安抚了他们一番。

此时,两个阵营其实均已登台入戏。

戏既然已经开唱了,总是要继续唱下去的。

6

之后不久,魏忠贤让人上了一份奏折,请求皇帝下令:

停止各地为自己造生祠。

朱由检的反馈意见来得很快,但依旧让人捉摸不透:

已经造好的,就算了;在建的,也就建完吧;还没开始建的,就停止吧——“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

不仅如此,皇帝又封赏了一大批魏忠贤的阉党。这种“一记耳光一记甜枣”高频率切换模式,让魏忠贤越发迷惑,也越发焦虑:皇帝的底牌究竟是什么?自己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

思来想去,魏忠贤只能出一个大招了:

让御史杨维垣上奏,正式弹劾兵部尚书崔呈秀。

这个杨维垣和前面的杨所修不同,他是正儿八经的阉党核心人物,所以他出面弹劾崔呈秀,所有人都理解了魏忠贤的真实目的:丢卒保车。

好比玩“狼人杀”,有个两狼人眼看就要被村民认出来,被投票表决处死了,那么其中一个狼人索性也就不包庇保护自己的同伴了,反而参与到检举揭发同伴的行列,目的只有一个:

我是好人,希望村民们相信自己不是狼人。

所以杨维垣弹劾崔呈秀,并没有再聚焦到“夺情”这种可上可下的问题上,而是真的下了狠手,说了他很多缺点,把朝野上下对阉党多年来的不满和痛恨,全都推到了崔呈秀一个人的身上。

而顺带的,杨维垣还表扬了魏忠贤,说老魏一直任劳任怨,只是用人失当,没有认识到崔呈秀的真实面目而已。

而这轮弹劾又被朱由检驳回了。

理由依旧说杨维垣是毫无根据地喷人。但这一次,皇帝也没有惩罚杨维垣。

这个反应,无疑坚定了魏忠贤牺牲崔呈秀的决心——杨维垣五天之后再次上书弹劾崔呈秀,而且弹劾内容主要是划分出魏忠贤和崔呈秀的界限,说两个人其实根本就是两路人。

而这一次,朱由检的回应果断坚决:他立刻免去了崔呈秀兵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两项重要职务。

明朝的兵部尚书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国防部长兼总参谋长兼总后勤部长,是地地道道手握兵权的实权派——朱由检这么做,等于是顺势卸掉了魏忠贤的一只右手。

而魏忠贤虽然是求锤得锤,也是无奈之举——希望献祭一个自己的重要党羽,换取皇帝的放心和宽容。

到这个阶段,其实魏忠贤可以做的选择已经不多了,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期望皇帝可能还会手下留情。

但魏忠贤和杨过还是不一样的:杨过断了右手,还是有机会练成玄铁剑法和黯然销魂掌,依旧没有人敢欺负他;

但魏忠贤断右手的重点不在于他断手这件事本身,而是皇帝居然真的允许他自断右手——这等于是向文武百官释放出了一个重要信号:

这一次,皇帝可能要来真的了。

7

有些时候,官场如战场。

当信号弹明确升起的时候,战斗队形是要立刻铺开,轻重武器要一起开火的。

工部主事陆澄源先打响了第一枪。

他一上来就直捣黄龙,不弹劾阉党,矛头直指“党魁”魏忠贤。他揭发了三点,中心思想就是:魏忠贤权势滔天,结党营私,亲信遍布朝廷各部门,到处都有他的干儿子,且居功自傲,连先帝都不放在眼里,到处修生祠,把自己抬到了周公、孔子一样的地位而毫不知耻。

朱由检对这份弹劾不动声色,反而倒还责怪了陆澄源“言之不当”——此时看得懂的人都已看懂,是“不当”,而不是“不实”。

于是,两天之后,兵部主事钱元悫也站了出来,接过了陆澄源的接力棒,从崔呈秀切入,说崔呈秀之所以贪赃枉法,肆无忌惮,正是因为背后有魏忠贤撑腰。钱元悫把魏忠贤比作赵高、王莽和董卓,一点都不留情面。不仅如此,这个钱元悫还隐晦地批评了皇帝朱由检到这个地步了还不作为,恐怕是顾及先帝的面子。

这一轮,朱由检既没骂钱元悫,也没惩办魏忠贤,保持中立,继续等待事态的发展。

三天后,刑部员外侍郎史恭盛又开了第三炮,继续弹劾魏忠贤。

三大炮开下来,魏忠贤是真的有点慌了,他跑到朱由检面前哭了一场,也想近距离观察一下皇帝到底是什么态度——但皇帝还是没表态。

这时候,形势已经颇为明朗了:大臣们分明已经看见,这个16岁的皇帝朱由检已经举着火把,站在了一尊大炮前。

那尊大炮的炮口, 对准的正是魏忠贤。

那皇帝还在等什么?再傻的人现在也都明白了:皇帝还需要炮弹!

于是,大家纷纷开始埋头写弹劾,抓紧准备检举魏忠贤的材料。而在所有人中,国子监生钱嘉征提供了一颗最有价值也是爆炸力最强的炮弹。

钱嘉征上书,揭发魏忠贤十大罪状:

把皇帝当傀儡、蔑视皇后、操纵兵权、无视明朝皇帝列祖列宗、克扣分封在各地的藩王的俸禄、不尊重古代圣贤、胡乱赏赐官爵、占据边将功劳为己有、剥削民众、开后门通路子。

道理其实大家都懂,但这个钱嘉征写得特别有激情,有文采。比如他写的那句“罄南山之竹,不足书其奸状,决东海之波,难洗其罪恶!(这句话其实改写自李密当时讨伐隋炀帝杨广时的话)”,一下子把大家的情绪和节奏都带起来了。但他又笔锋一转,说“圣主当阳,有敢言之士,万死何辞焉!”——关键时刻,也没有忘记夸皇上。

钱嘉征只是海盐县的一个小贡生,但就是这样一份材料,成了压垮魏忠贤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朱由检已经卸掉了魏忠贤的兵权,又框住了他的重要党羽,该摊牌了。

于是,朱由检就召见了魏忠贤,采取了一种比较特别的方式向他最后摊牌:他让太监给魏忠贤一字一句朗读了钱嘉征的奏疏。

汗流浃背的魏忠贤此时再笨也应该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翻盘希望了。

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失魂落魄地回家后,垂头丧气地再次交上一份辞职报告。

这一次,皇帝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在回复魏忠贤的圣旨里,没有安慰,没有挽留,甚至连废话也没有,就一句:

“许太监魏忠贤引疾辞职。”

而就在魏忠贤辞职报告获批的四天之后,又一道圣旨下来了:勒令魏忠贤去凤阳看管皇陵。

与这份圣旨一起下达的,还有一系列的指示:

遭到魏忠贤迫害的人士一律平反昭雪,该褒奖的立刻褒奖,该抚恤的立刻抚恤,该起用的立刻起用;所有的魏忠贤的生祠立刻拆毁,折价变卖,充当边防军饷;明确公布魏忠贤一系列罪状,但念及先帝还未下葬,免除他的死刑,安置凤阳。

没多久,就到了魏忠贤要启程前往凤阳守陵的日子。

这个时候,如果运气特别好的话,魏忠贤可能还有最后一线生机,至少还能多活些时日。

但是,魏忠贤还是要赌最后一把。

8

按史料记载,魏忠贤离开京城的那天,还是非常风光的。

光魏忠贤的行李,就足足装了四十个大箱子,然后有大批他雇佣的卫队,把他簇拥在中央,前呼后拥,车队呼啸而去,行人都纷纷避让围观。

但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朱由检,他再度下旨:

逆恶魏忠贤,本当处死,以平息民愤,姑且从轻发配凤阳。岂料他不思悔改,竟敢以私家武装随从护送,势如叛乱,命令锦衣卫当即派官兵前去逮捕,所有随从人员一律拘押,不得纵容!

魏忠贤最后不愿低调,强行“风光”退休的行为确实引起过不少推测。

按理以魏忠贤的那么多年的政治情商,以及最后的谨小慎微,不至于不明白“秀高调死得快”的道理,最后更应该低调离开,盼皇帝同情,博得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

但也有观点认为:走到这一步,魏忠贤已经完全没办法了,只能最后赌一把。

因为魏忠贤很清楚自己依靠的就是皇权,皇帝一旦不是他的靠山,他的权威也就不复存在了。而事已至此,他也知道自己那么多年来肯定结了很多冤家,一旦自己倒了霉,很容易被人就势踩踏。

唯一可能的解救办法只剩下一个,通过风光甚至夸张的退休排场向大家证明:

皇帝和我只是缘分尽了,但他并没有打算真的要为难我。既然皇帝都不肯为难我,我看你们哪个敢来欺负我?

同时也向皇帝再传递个信息:我老了,也就贪图个富贵,没什么野心兴风作浪了,饶了我吧。

魏忠贤只能赌皇帝最终还是不敢或不忍杀自己,所以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式,努力保得自己残生的富贵和尊严。

但他毕竟是赌错了。

1627年11月初,魏忠贤的“荣归”车队抵达阜城县南关,在旅店里过夜。

这一晚,他已经得到密报:皇帝派来抓捕他的官兵正在赶来的路上。

午夜时分,魏忠贤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悬梁自尽。

他上吊自杀的地方,离他的老家只有几十里地了。

(本文完)


馒头说


两个感触。

一个是所谓的“树倒猢狲散”。

魏忠贤一死,他以前的那些主要党羽随从,几乎没人能幸免。

之前被抛出去的那个“弃卒”、兵部尚书崔呈秀,在老家已经得知皇帝要三法司对他进行会审。他自知难逃一死,在家摆了一桌豪华的筵席,痛饮狂欢,然后上吊而死。

就在崔呈秀自杀后六天,那个先前出宫回到私宅的“老祖太太千岁”客氏,被皇帝派来的太监逮捕,随后被活活打死。她的儿子以及魏忠贤的侄子被一并处死,其余亲属充军边疆。

魏忠贤鼎盛时期的什么“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四十孙”等等党羽近200人,砍头的砍头,发配的发配,贬官的贬官。

喧嚣一时的阉党,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土崩瓦解。

另一个感触是,三岁未必看到老。

在这场博弈之中,16岁的朱由检显示出了冷静和冷酷的一面。应该说,他诛杀魏忠贤的阉党集团,体现出了高超的政治手腕和处事能力,当时朝野上下对他的评价也是非常高的。

但熟悉晚明史的都知道,这位崇祯皇帝是一路高开低走的。

在游戏《旺达与巨像》中,勇敢的少年要挑战十六尊巨像,最后他披荆斩棘,将他们一一击败。

魏忠贤是少年朱由检挑战的第一个巨像,他赢得漂亮。但面对之后的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巨像,遭遇一个又一个未知的变量,他开始渐渐进退失据,捉襟见肘,也暴露出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弱点。

最终,小龙女在绝情谷底十六年等来了杨过,而朱由检在紫禁城里十六年,等来了李自成。

可以总结很多原因,可以找到很多关键,甚至可以说不少“如果”。

但游戏毕竟不是现实,挑战失败,不可能读档重来。

(全文完)

本文主要参考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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