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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河沿岸有一小村，名汤庄，和县城就隔着一条淄河。百姓上县城趟过小河就到，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村里家家户户种着菜园，园子不大，像侍弄花园般精细管理，吃不了用不完的蔬菜担到县城卖，比乡村集市下得快，价格高。换点钱打油买盐，添补家用。 汤庄有户叫汤三的人家，父亲在他十三岁那年因伤寒去世，闪下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老话说“小子十一自挣自吃，小子十三门户自关”，汤三开始顶立门户过日子。父亲曾是种菜高手，蔬菜管理有独门绝技。汤三跟着父亲学过，种菜的门道也懂，种的菜蔬比周围人家成色好。叶鲜杆脆汁多，到了市上分外抢眼，价格买的和别人一样，只图销得快，不影响田间劳作。有人向汤三取经，汤三也不隐瞒，就告诉人家，可从没有人往心里放。“汤三，你说种菜到底是多施肥好，还是多浇水好啊?”他说：“多用屁好。”别人一笑而过。 原来这汤三家种菜真是以屁为肥。父亲在世时，留下了不少坛坛罐罐，都是口小肚子大的那种。家人放屁都是对准坛口，放完立马用碗盖住，过段时间将坛口向下扣在菜地里，等上几天再把坛子放平，灌上水刷一刷，浇入菜地。 传统种地，人粪尿是最好的有机肥。攒粪攒尿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还很流行。人们出门就背着个粪篮子，有粪就捡回家，放到茅坑里沤好，再交给生产队换工分。每家至少有一个尿罐，每天攒的尿挑到生产队，倒到氨水桶里存起来，积攒多了运到麦田，随着返青水浇入麦地。按照尿罐大小盛尿多少奖励火柴(当时叫洋火)。收集屁种地的方法没传下来。屁无形无影，看不见模不着，受条件限制，收集也确有困难。汤三有这本领，种菜技高一筹。 这天汤三从县城卖菜回来，挽起裤腿过河。刚下到河里就感觉有屁要放，想尽力憋住，抓紧回家再放。只是水流太急，腿迈不动步，刚到河中间，实在憋不住了，就下意识往下蹲，裤裆也湿了，屁就在水里咕噜冒了个气泡，不见了。把汤三心疼的，这么大的一个响屁，掉到河里了。于是也顾不得脱下衣服，趴到水利摸屁。从日头偏东摸到偏西，也没摸着。 县城有一闲汉，满脸麻子，为别于王二麻子，人称其为麻二。麻二整日游手好闲，东挪西逛，这天来到淄河涯畔，坐在岸上闲耍。远远看到河当底有一人不停地东摸西摸，已经大半天了，还没有离开的意思。麻二想：肯定是河里丢了好东西，要不他会那么认真地摸来摸去，说不定就是块金条。于是也穿着衣服，学着汤三的样子下到河里，从汤三的下游往上游摸。麻二快摸到汤三面前了，什么也没摸到，就主动跟汤三搭话：“你摸到了吗?”汤三说：“没有。你摸到了吗?”麻二说：“我摸到个屁啊!啥也没有。”汤三一听急了：“你摸到了，赶快还给我，那是我的。”麻二也急:“我说摸到个屁吗，给你啥?”汤三上去就把麻二抱住，说：“摸到了还不给我?”麻二也恼了，按着汤三的头，说：“我给你个屁。”汤三放开手，说：“给我吧!”麻二更急：“你再要，我给你两耳光。”汤三看麻二没有给的意思，也不示弱，两个人就在河里打起来了。 这天县官坐在县衙，闲的无聊，找随从研墨铺纸，誊写誊写自己的新作。“臭屁不响暗熏人，响屁不臭明恶心。下官坐堂断屁事，平民屁事分翼轸。”这是他昨日断案的心得。一个放了个响屁，一个放了个闷屁，互相指责，各不相让，告到县衙，县官明断，才言和回家。县官自嘲：屁大的官，管屁大的事。还没来得及落款盖闲章，外面堂鼓震天，雅兴全没。打起精神，来到堂前，坐堂问案。 只听惊堂木一拍，衙役威——武——，全场肃静。县官问道：“堂下何人?为何击鼓?有何冤情速速道来。”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落汤鸡，披头散发，不成人样，跪在堂下。师爷对着县大老爷耳语，告诉他一个是游手好闲的麻二，一个是供应他家青菜的汤三，因在河底厮打，被乡亲们从河底捞起送到县衙。县官知道大概，心底有数，便慢慢审明为何事厮打。 麻二是城里人，见过世面，见县官问话，即忙答道：“小的在河岸玩耍，见他在河里摸东西，便下河帮他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他问俺摸到了没有，俺就说摸了个屁，他就说俺摸到了，要俺还他，俺没地还，他上来就打俺。”汤三年龄虽小，但理直气壮。急忙大声朗道：“县大老爷在上，你看他自己都说摸到了，就是不给俺。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在青天大老爷的大堂上竟敢抵赖。” 这县官不紧不慢地问道：“汤三你说，你到底在河里丢了什么?”汤三道：“回大老爷，就一个响屁。”县官以为自己没听清，大声追问：“什么?”汤三提高了嗓门答：“一个大响屁。”县太爷对堂下说道：“都听清了吗?我明白了：汤三丢到河里一个响屁，麻二在河里摸了一个屁，不还给汤三，汤三找麻二要，就打起来了。是吧?”汤三说：“青天大老爷明断!”麻二着急喊：“冤枉啊!”县官说：“麻二，这案还没断，你就喊冤，何冤之有?且听我把案断了，服与不服，再喊冤不迟。我问你麻二，你说帮汤三摸东西，为什么不先问明丢的何物，从哪里丢的?显然帮忙是假，想摸着私吞是真，你说是也不是?”麻二无言以对。县官继续断道：“苍天有眼，人家丢的是屁，你说摸了个屁，是不是自己找打?是不是该打?平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偷奸取巧，今天自己找上门来，本老爷不好好教训你一番，岂能对得起皇恩天理?衙役伺候，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后每天续打十大板，直到他答应离开县城，回籍种田为止。”麻二哭天喊地求县老爷饶命，县官“哼”一声，小命给你留着，不劳而获就是打得轻! 县官处理完麻二，又回过头来问汤三：“汤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汤三说：“我还是想让他还我的屁?”县官被气笑了，说：“屁乃无形之物，入水即释，化为乌有，随水而去。是摸不着的。”“麻二明明说他摸了个屁。”县官说：“屁无影无形，说摸到拿到看到屁，就是说什么也没有。只能嗅到或听到，要不然你何须急着回家放?”县官还要往下说，忽然想到对孩子说话，说得越多越说不清。于是转移话题，问汤三为何对屁如此看重。汤三把种菜之事一一道来，县官听罢，颇为赞赏。本老爷就喜欢勤劳执着的子民，赏银二两作为其赢了诉讼的奖励，勉其回家继续种菜营生。 县官退堂思来想去，连日来只为响屁升堂断案，上达天庭，好说不好听。于是赋诗一首宽慰自己：“臣民耕种沐皇恩，祛恶扬善劝民勤。纵为一屁讨公道，肝胆荣辱不愧心。” 这就叫：屁惹臭事再挠心，处理得当得民心。有诗为证：“青天清廉理清案，吃喝拉撒解民冤。纵然屁事秉公断，依样芳名万古传。”好官不管管的什么事，公正无私就受百姓拥戴。
作者简介：刘洪生，男，山东广饶人，胜利四中退休教师。作品发表于孙武湖畔、东营微文化、凤凰城文学、东营文学、利津民间文学和青年文学家等公众号三十余篇，玉兴杯“向春天进发”征文评选第二名，获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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