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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燕燕|纪念我的奶奶

 文乡枞阳 2024-05-14 发布于安徽
1947年8月25日(农历七月初十),我的奶奶——丁代如,出生于一个农村的家庭,上面有两个姐姐,在那个食不果腹又重男轻女的年代,奶奶作为第三个女儿,过的极其不易。
现在想想,也许奶奶的名字中有一个“代”字,注定了她小时候有一段曾被抛弃、被替代的命运吧!
1949年,正值新中国成立之际,奶奶还不能记事,因家中贫苦,奶奶的爸爸妈妈(曾祖父和曾祖母)将2岁左右的奶奶送到奶奶姑妈家,想减轻家中的负担。可想而知,当时姑妈自己家也是家徒四壁,在那个闹饥荒是家常便饭的年代,想填饱肚子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因年纪尚小还不能当劳动力,奶奶在她的姑妈家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幼年的奶奶经常饿着肚子,姑妈拿着塑胶带勒着奶奶的肚子,让她忘记饥饿,忘记痛苦。这是奶奶的葬礼上,奶奶的两个弟弟(大舅爹、二舅爹)告诉我的,他们忍受着二姐意外离世的事实,老泪纵横、颤抖着声音告诉我,这是奶奶的妈妈临终前,奄奄一息地说,她的三孩儿吃了不少苦,让他们以后多帮衬点。

奶奶的二姐,在一次放牛的时候,牛兽性大发,她被牛就这样意外踩死;奶奶的四妹,因饥饿过度,食不果腹,活活饿死。好苦的年代啊!奶奶在她的姑妈家被养到七八岁,被曾祖父接回家,奶奶受了五、六年的虐待啊!回到家以后,奶奶沉默寡言,从此养成了内心自卑、不爱多嘴评论、本本分分、勤俭节约的性格,这种性格伴随了她一辈子。可能在那个年代,曾祖父也不想送走奶奶,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自奶奶回来后,他想着尽可能对奶奶好一点,再好一点。

1965年,经介绍,奶奶与当兵的爷爷结识,并喜结连理。爷爷是八路军,那个时候家庭条件也是很贫苦的,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家里还是很破旧的土房子。因对奶奶小时候的亏欠,在奶奶嫁过来后,曾祖父多次带东西来看望自己的女儿,希望她过得幸福,不要像小时候一样苦了,他们相信,日子会渐渐好起来的。
1975年,奶奶最小的儿子出生,此时奶奶共有一女三儿。干农活的爷爷奶奶,每天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年也吃不到一斤猪肉,但是奶奶很有力量,她努力干农活,憧憬着儿女长大之后的生活。她眼里有光,她想着,现在是一只小鸡,鸡慢慢变成了鹅,鹅慢慢变成了羊,慢慢就变成共产主义社会了……

1976年,奶奶的二儿子(我的父亲)因突发高烧,爷爷奶奶连夜带他去卫生院看病,当时的医疗技术真的好差啊!因药物过敏,以及医生医疗水平限制,链霉素打错了神经,爸爸听力骤减(后来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已经发展为极重度耳聋),这也导致父亲他不想去学校读书,文化水平几乎为0,这也是后来他一直懊悔的事情。奶奶带着三个健康的孩子,和我爸爸(一个听力残疾的孩子),一直秉持着对他们负责的态度,默默耕耘、奉献了一生。

2007年春节,我的母亲因家庭矛盾及各种原因,离家出走,从此奶奶不仅当我的奶奶,更担任起了我的妈妈的角色,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我没有见过我自己的生母一面。同年我小学三年级,数学老师是一位很严厉的男教导主任,我数学成绩总是上不去,奶奶拎了20个鸡蛋给老师,希望我多问问老师数学题目,成绩能够有所提高。我还是怕老师,也基本不去问。
2013年,我上初一,在3月3日这一天,早上下着中雨,由于我生病了,卫生院一直治不好,爸爸和奶奶一起带我坐车去县城医院看病,路上出了车祸,奶奶和爸爸受了皮外伤,但是他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将锁骨骨折的我火速送往县医院。在医院手术后,为了不耽误学业,奶奶在学校教职工宿舍一直照顾我,直到我痊愈。后来回家后,每天早上奶奶五点多就打着手电筒,陪着我走很远的路,等我坐上校车,她再一个人回去,天还没亮,她就已经到家了。老家的厕所在屋外,我经常晚上去厕所,很害怕,奶奶总是让我不要着急,她打着手电筒在厕所门口等着我,夏天的蚊虫很多,奶奶就那样安静地陪着我,我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2015年上旬,奶奶手臂摔骨折了,听到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学校的我忍不住的嚎啕大哭,奶奶多疼啊!肩膀里安了一块钢板,打着螺丝,用于支撑脆弱的骨头,手再也不能抬高。那一年,我高一。
2016年中旬,奶奶又摔跤了,这一次,肋骨也骨折了,灌入了医用水泥,后来奶奶一到阴天下雨,就浑身疼痛。再后来,随时随地疼痛难忍……

2017年4月底,爷爷病逝。虽然爷爷生前,奶奶总跟他斗嘴,但是奶奶还是哭的很伤心很伤心……

2023年12月,我把我男朋友带回家给奶奶看,奶奶表示很满意,我告诉奶奶,明年我们就要结婚了,她能见证我们的婚礼,我们都很高兴。
2024年3月底,爸爸过生日,我跟涛哥驱车,买了很多好吃的回家,跟奶奶一起吹蜡烛切蛋糕,奶奶很开心。我心想以后工作闲暇之际一定要多回老家看奶奶。(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奶奶)
2024年4月23日中午,我正在外面结束上午的工作,刚吃完饭,奶奶让爸爸打视频电话给我,因为怕同事等着急,我打了三分钟就挂了视频电话。(这是最后一次视频里见奶奶,也是最后一次打电话)
2024年4月30日,在连续的好天气后,这一天都在刮风下雨,温度骤降。傍晚18:00左右,奶奶吃过晚饭,闲不住,去家门口的池塘边除草,意外跌入水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2024年5月3日,奶奶火化的日子。因轮流守夜,奶奶六点多就要去火葬场,凌晨2点钟,我准时起床,默默守在奶奶的冰棺旁边,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思念奶奶,安静的深夜,我仿佛看见奶奶在向我招手,跟我对话,就这样静静等到天亮。我看着死亡证明上“未经医疗机构救治”“炉号③”,奶奶啊,我一直说我的幸运数字是3,我知道,您虽然没有告诉过我们您小时候受委屈的事,但您还是您家第三个女儿,是事实!我知道,小时候的您受苦了!奶奶,中午家里来了好多人,专门请了厨师来做白事的饭菜,很丰盛,我忍着巨大的悲伤,吃了两口,再也吃不下了,跑回家痛哭流涕。奶奶,本来再过几个月您就可以喝到孙女儿的喜酒了,您让我怎么释怀!

2024年5月11日,这是奶奶走后的第十一天,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奶奶,思念的痛,每时每刻都让我无力,让我锥心!我敬奶奶、怕奶奶、更爱奶奶。我记着奶奶叮嘱我的话:“要好好上班,不能只会伸手找男人要钱,我没有退休金,一辈子在你爷爷面前都是伸手拿钱的角色,受够了……”奶奶每天必看新闻联播,她的思想很先进,一点都不刻板和古董,从小到大,学校、生活甚至是社会上,发生的所有有趣的事,我总会眉飞色舞、一五一十地讲给奶奶听,现在想想,也许她生前有时候听到我说难过时,她也会急的睡不着觉、默默流泪吧!我再也没有奶奶了。春暖花开,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季节,奶奶长眠地下,而她永远成为了我心中一束明媚的光。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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