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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作平|天津舅舅

 文乡枞阳 2024-05-14 发布于安徽
海河风光
天津小舅舅没了。今晨七点还没有起床,就收到弟弟在家族群里微信,说小舅舅于早上去世了。
小舅舅走的太快了。我们是两周前得到消息去天津医科大学总医院看望他的。也是弟弟先得到消息,说天津小舅舅得了胃癌,住院了。我便和姐姐、妹婿三人赶紧订票,抢在“五一”前赶到了天津。
那天天降大雨。到天津南站已经天黑了。我们三个都是第一次坐高铁到天津,一出站就蒙圈了。天黑,雨大,不知朝哪里走。幸亏我那个在天津大学任教的学生及时赶到,让我们坐上车,顺利到达市区。学生又请我们吃了丰盛的饭菜,带我们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住下。

老家的习俗:看病人只能上午去。我们只能住下。

母亲与舅舅
那一晚,天津的雨特别大,期间还电闪雷鸣。据说天津很长时间没有下雨了。那一夜很特别,雷声不止一次让疲劳的我在睡梦中惊醒。我不知道这是吉还是凶。
第二天上午,见到舅舅时,舅舅躺在病床上,很激动,眼里噙着泪水,一再说这次难挺过去了。姐姐在一旁替他擦拭眼泪,不断地安慰他。于是,舅舅不再说话,闭着双眼。舅舅床头边放着方形的监测仪器,手上插着输液的针头。门上写着“急救室”。
表弟说,住院的人很多,病房紧张,只能暂住在急救室。急救室费用很高。

接待我们的是舅舅大儿子勋辉表弟。他不停地安慰我们,也像安慰他们自己:现在医疗手段多,应该没有问题。

舅舅与舅妈
舅妈在来医院送餐的路上遇上了堵车,紧赶慢赶终于来到医院,对我们一再表示感谢。舅妈说,急救室每天费用要好几万,但费用再高也要救人。
我们带去的祝福康复的“红包”,舅舅舅妈坚辞不收。于是我们只得背着他们在附近的药房里寻找适合老人家的补品。千里迢迢,总不能不尽一份心意吧?

再回到医院的时候,保安已不断地提醒催促探视的人们,我们只好不舍地离开医院。舅妈让勋辉表弟务必带我们到附近转转,散散心。

舅舅工作中
我们哪有心思看风景,但盛情难却。我们便一路走马观花,经过天津大学、南开大学,穿过水上公园。那天我们走了两万多步。姐姐膝关节不好,就刷了单车骑行。我们打算等弟弟的孩子放学见一面,晚上就回去。
临近中午,在一家山西高档会所里,勋辉表弟按照父母的指示,热情地安排了丰盛的特色午餐。

晚上,舅妈发来视频,说她招待不周,一再致歉,并说当日舅舅吃了一碗稀饭,比之前好多了。这让我们很宽心,联系到舅舅的气色,我们觉得医院还是确有办法的。于是,我们放心地踏上了回程之路。

舅舅在天津天塔前留影
没曾想,才两周多的时间,舅舅就没了。
震惊,悲伤。
舅舅享年84岁。之前,心脏不好,做了手术,安装了“起搏器”。没想到胃病让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并且走的那么急、那么快。
五年前,我在预祝他80华诞的时候,专程去天津给他拜寿。他还骑着单车,精神抖擞地带我们去饭店吃饭。
在他印象里,农村的孩子应该生活很苦,所以祝寿的红包坚决不收。点菜的时候,专挑昂贵的菜肴,搞得十分隆重,着实让我感动许久。
如今,我们已是天人相隔。这一次我永远地失去了舅舅,今后再也享受不到舅舅给我的“隆重”待遇了。

妈妈有兄弟姊妹五人,天津舅舅最小,是妈妈唯一健在的弟弟。现在他也不在了,留下的是我们不尽的回忆和思念。

舅舅工作照
舅舅毕业于枞阳中学,上过芜湖电校,后来到了北京,至于之后又上了什么学校进修,我们不得而知。他所在的单位,当时属于保密单位,通讯地址是北京×××信箱。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本可以去公安部,但他最终选择了航空航天事业。
由于我家靠近枞阳县城,又在公路旁边,舅舅读书、工作回家时免不了要来我家落脚,所以我们对他印象深,也格外亲。
我家墙上挂着一把京胡,据说是舅舅用过的。以此推测,舅舅年轻时应该很喜欢文艺,可能是个文艺青年。我上小学时就开始练习拉京胡,这把京胡是我练习二胡的启蒙乐器。我村知识青年拉的二胡多是自己动手做的,我很庆幸有现成的可用。从吱吱呀呀不成曲调开始,到不规范的演奏革命歌曲,再到上师院进二胡班,这把京胡伴我走过了美好的青少年时光。

现在那把京胡还在,但舅舅不在了。

舅舅中青年时期

拉拉二胡可以,但别复读了,舅舅很反对我复读。我由于少年时多病落下许多课程,加上贪玩,升学不顺。我想复读,父母也同意,但舅舅不赞成。他的理由很简单,家里子女多,父母年事渐高,总不能不让孩子搭把手吧?都念书,谁种田?
我知道他是心疼他的姐姐姐夫——我的父母。但父母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应该穷不丢书。他们倾向南京大姑的意见,要让孩子读书。
我现在完全能理解舅舅的想法,他也是想让我们家好,想让我们家尽快摆脱儿荒,早日过上好日子。

我复读之后,舅舅也没有再说什么。给我家的书信仍然源源不断,偶尔还寄来一些资金和稀缺物品,像麦乳精、牛奶粉之类,逢年过节,还给父亲捎来一些香烟。

舅舅与同事

舅舅最精通无线电技术。组装无线电器材更是他拿手绝活,至于整个小广播喇叭,更是不在话下。
那时,农村里每家每户都有有线广播,别人家的喇叭大而笨拙,我家的广播小巧玲珑,那是舅舅亲手组装的,声音清晰响亮,常受小伙伴们的羡慕嫉妒。八十年代初,农村里收音机还很少,舅舅又为我家组装了一台收音机,更是引来不少羡慕的眼光。干完农活后,坐在树荫里,或躺在凉床上,打开收音机,收听国内外新闻,欣赏流行音乐,那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和愉悦。
父亲也有骄傲的时候,那就是品尝舅舅捎来的香烟,阅读舅舅寄来的信件。舅舅给的香烟,永远是“大前门”“恒大”。父亲在来客的时候,不经意地给客人递上“大前门”或“恒大”,收到的总是惊讶和敬佩。他很享受客人这种惊喜的神情。

舅舅的单位是保密的,那个写有数字代码的信封,是乡人永远猜不透的谜。父亲喜欢打开写着代码的信封,慢慢阅读每一个文字,然后口述回复内容,让我记录给神秘的地址写回信。

舅舅与同事
过年的时候,多数人家还用黄泥烧制的炭炉子突火锅,我家悄悄用上了舅舅寄来的煤油炉。那只煤油炉是蓝色的,火苗也是蓝色的,可调节火力大小,干净好看又卫生,妥妥地提高了餐桌上的品位。蓝色的火光映照着红红的春联,满屋都是过年的喜庆色彩。
工作之后,我把这只炉子带去了单位。在单身汉的日子里,它为我提供了不少生活上的便利。
可惜的是,那只炉子现在找不着了,因为社会进步太快,科技发展太快,它不知不觉地被淘汰了。
但进步快的科技没能挽留舅舅的离开。舅舅在办法多的医院里走了。
今天的天气很阴沉,很像我想哭又哭不出的心情。

李作平于2024年5月9日

来源:文乡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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