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连长的儿子 1968年莫世杰在厅屋的楼上取稻草,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致使左手臂骨折,请了六个水师治疗,不见好转。 一天,李正才看见莫世杰用洗澡帕吊着左手臂,看见他疼痛难忍的样子,好像有一只无情的野兽,在不停地撕咬他。“哎呀来,这样下去何时才好?”李正才关切地说,“你去找邓海青,要不了几天,就治好了。”李正才比邓海青只小几岁,既是战友,又是老乡,跟着邓海青学徒。莫世杰认识这个人,是44军162师486团二营军医官,重庆人,东岳泰山道教派传人,会巫术,善武术。江湖上流行的巫术:神拳汗打、招魂术、隔山吊魂、阴阳术样样精通;他善于洪拳,拳法如暴风骤雨,每一拳都带着速度和力量。1945年抗日胜利后,他无脸回四川见“江东父老”,留在安仁,到牌楼乡船头大队大门土生产队上门,女方叫陈润英,陈润英老公去世前生育二了。长子卢在凤,去了台湾;次子卢在善在家务农。(邓海青) 听了李正才的话,莫世杰满口答应,第二天提着礼品,和儿子一道去船头大队大门土生产队找邓海青。船头不知从哪朝那代开始,流行一句俗话,“船头妹子来扯面,贴针又贴线。”说的是船头女人爱美,一到农闲季节,女人们便忙碌起来,她们一双双,一对对,相互之间扯面。她们将滑石粉放进瓷碗里,用清水溶解,再用溶解的滑石粉涂在脸上,用线将脸上柔细的短绒毛一根根扯掉,扯掉后的脸庞,越发显得白洁漂亮。不管到哪一家,主人不收分文,故有“船头妹子来扯面,贴针又贴线”的说法。(船头村)
大门土生产队前面是永乐江,农民用竹编织一条围栏插进河水中,围栏前面分放着几十个竹笼。泥鳅、黄鳝、鲶鱼、河鱼……在雨后分外活跃,它们顺着流水活蹦乱跳地游向竹笼,一条条、一尾尾掉进农民布下的陷阱。这种捕鱼的方法,有着悠久的历史,清朝时期还流传着周敏廉先生,用3个铜板作定金,向船头村民定一条鲶鱼的故事呢。父子俩翻过大石岭,沿河踏着碎石铺成的小路,行走5里路,来到大门土生产队,经打听,大路边一栋金包银的六垛屋便是邓海青的住处,一进式的大门,宽敞明亮的农家院子,屋前是一口水塘,屋后的山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和竹子,树竹林里还养了许多鸭子和鸡,它们低着头在满地划食。看着这优雅而赋有情趣的农家小院,莫世杰不由眼前一亮,顾不得手臂疼痛,大声叫唤,“邓胡子!”“是那个没大没小的?”邓海青颤抖着(1902-1979)胡须从厢屋里走了出来,他是一个瘦高个子的老人,原来笔挺的腰背已显佝偻,眼神中蕴藏着一种不可动摇的威严,令人肃然起敬。看见邓海青从厢屋里走出来,莫世杰说,“是我啊!邓医生。”“莫连长!”邓海青话一出口,马上意识到说错了话,立即掌了自己一下嘴巴,并请他父子进屋。“来——来——,把东西交给伯伯。”莫国民将礼品交给邓海青,邓海青接过来放在地下说,“既然是战友、又是老乡,客气啥。”邓海青昨天听了徒弟李正才说,莫世杰今天来找他接骨疗伤。邓海青请他坐下,二话不说,拆掉其绑带,首先将错位的骨头按住复位,再用双手在莫世杰的手臂上反复搓揉几圈,最后含了一口符水,喷在莫世杰骨折处,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手臂上飞快地画着圈,又在圈里点几下,如此反复三次,整个接骨过程,一气呵成。莫世杰看了邓海青几下鬼画符的动作,就说好了,便疑虑地离开了大门土。10多天后,莫世杰的手臂却奇迹般复好如初,便杀鸡敬师傅。同时请亲家公马金仔作陪,马金仔是东周村马古队人,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猎人。酒过三巡,马金仔借着酒兴,对邓海青说,“手艺是穷人的后路,让小婿跟着你学徒,混口饭吃。”(莫世杰) 邓海青摸了摸胡子,瞧了瞧老实本分的莫国民,爽快地说,“又是四川老乡,又是战友的儿子,要得。”邓海青大拇指和食指轮换着,驳了收徒的良时吉日。莫国民按时来到大门土,在二楼举行拜师仪式。莫国民头顶拜师茶,行三跪九叩大礼,双手敬上,邓海青接过拜师茶,正式确立师徒关系。最后,师父对他说,要做到心地善良,不贪财、不贪色三点,才举行训诫仪式,莫国民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点头称是。他跪在师父的面前,发毒誓,“不遵此令,绝子绝孙。”训诫后,莫国民跟随邓海青学徒10年,那时要开工,政府禁止学“巫术”,他只能在收工后,到大门土生产队跟师父挖土种菜,杀柴喂鸡。有时挑米糠、麸饼给师父养猪。师父不时带他挖草药,讲解各种野草的药性。回忆这10年学徒生活,他感慨地对我说,“师父收徒弟,比现在组织部考察干部还严格。”听了他的比喻,我不由“扑哧——扑哧——”笑出声来。邓海青在安仁民间留下的故事很多,我选两个故事,讲给各位看官听听。1973年,莫小青二个膝盖关节患猫脑病,父亲抱着她到医院治疗,久治不愈,莫小青当时才10岁,日夜喊痛,莫国民要父亲交给邓师父治,父亲信正不信邪,不依。邓海青对莫国民说,“你爸爸的钱用光了,你将小妹挑到我这里来就是。”莫国民点头称是。当莫国民见父亲为小妹的病气得悲声叹气时,他挑一担箩,准备一头放小妹,一头放麸饼。婆娘也不信,将他的扁担摔进田里。莫国民捡回扁担,挑起就走。在大门土生产队,莫小青经邓海青治疗,五天就治好了。莫小青在邓海青家住了5天,亲眼看见邓海青站在屋门口的水圳边,吹起了口哨,一条条蛇听到哨声,乖乖地从洞里、深草里、水塘里像一只只鹅一样,抬起头,来到邓海青的身边,邓海青像捉鳝鱼一样,选了二条,作浸酒用。当他拍了几下巴掌,余下的蛇乖乖地滑动着身子走了。刘冬文找邓海青“显法”的故事,越发使人拍案惊奇,叹为观止。刘冬文,长沙人,安仁县食品公司职工,他父亲是个大财主,他不学正道,偏好奇术,孤身一人跑到南岳山上学道,将全部家当都赔了进去。听说邓海青法术厉害,他不服气,1972年约邓海青在华王乡小背村“显法”。邓海青带着二个徒弟赴约,一个是竹山乡梯上村的侯文美,另一个就是莫国民。双方摆开了阵势,刘冬文年纪细,请邓海青出手“点瓜子”,邓海青摆摆手,“还是你先来。”“点瓜子”不是农民伯伯点豆那样悠然自在,如果应战方无法破解,是要拿命换的。邓清青说,“不要,按江湖规矩来。”便右手一挥,“请!”只见刘冬文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粒南瓜子,点在泥土里,一会儿工夫,南瓜子撑破壳儿,冒出嫩芽来,先是黄色,后变成了深绿色。刘冬文随手一挥,便长出一根南瓜藤,藤上开出七朵黄色的花来,它们像亭亭玉立的小女孩,在向围观者展示其优美的身段。围观者还来不及细致欣赏,只见刘冬文运足气力,吹了七口气,立即长出七个南瓜来。刘冬文拱手道,“不好意思,献丑了。”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点燃一支悠闲地抽着,顿时烟雾缭绕,给本来神奇的景致,更增添了一抹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刘冬文提醒说,“怎样,此时认输,还来得及,否则,我一动手,你命休焉。”这时,刘冬文从背上抽出一把柴刀往南瓜上砍,他使尽吃奶的力,南瓜好像变成了一块钢板,秋毫无损,只见火星四溅,邓海青巍然不倒。刘冬文这才知道邓海青名不虚传,自己不是对手。看见刘冬文喘着粗气,脸色苍白。这时邓海青说话了,“要不要我点南瓜子给你看看?”事后刘冬文在华王庙街上,选了一个最好的餐馆,宴请邓海青师徒。邓海青不但精通医术,擅长武术,而且心地善良,极重乡谊。抗战后,44军的士兵散落在牌楼乡的不少,他凭医术赚来的钱,先后安葬了23个战友。他的徒弟,又是战友李正才终生未娶,邓师父给他做了一副棺材,李正才趁他去贵州采药时,将棺材卖掉。邓海青从贵州回来,只见他那张黑瘦的脸变得更黑,眼睛里发出怒火,张开嘴,露出尖锐的黄牙,好像要把李正才生吞活剥一样,他恨恨地骂道,“你死了,我将你化成灰,和在泥土里,我在上面种南瓜。”骂归骂,邓海青是一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1974年李正才去世,照样给他买了副棺材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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