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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卖 菜 沟
“卖菜沟”是二中东边几十米远的一条南北走向的土沟，现在已被建筑垃圾填平，白乎乎像是一道癣疾。 在我上二中的年代，缑氏村北还没有人家，只有平砥的旷野里一方学校和一条深沟，师生到缑氏街去必需要翻沟而过。 刚考入二中就听到了“卖菜沟”的故事。说，一天黎明，一个菜农到缑氏街卖菜，路过“卖菜沟”，被一群人围住，三下五去二买光了莱。菜农高高兴兴往回走，天大亮时掏出钱币一看，吓得坐在了地上。那钱币全是冥币一一他遇见鬼了！从此，这条沟便有了一个亲切而又可怖的名字一一“卖菜沟”。我们几个胆大好事的男生还曾经壮着胆子考察过“卖菜沟”。 那沟有一人多深，从缑氏北寨壕一直到马涧河边。两边土崖上布满了坟窟。新坟封土上长满了细柳，年久的土坟封土塌陷，露出了发白的棺木。更有破棺内坦露着森森白骨。猫头鹰在远处叫，冷风往胸口钻，越往里走越瘆人。我们心怕胆怯往回跑，一直跑进学校还心存余悸。  大概是1963年的冬天，学校在缑氏街搭了个木台子，要学生们轮班上去广播读报，三人一组，两男一女，一盏纸灯笼，一个喇叭筒，晚上六点左右，村民们吃饭时我们开播，结束时天已全黑。 我们三人回校，走在村外的旷野上。天阴着，没有一点儿星光，很想听到一点儿声音，牛哞人咳，风吹树摇，哪怕是枯叶落地的声音也好，但都没有。路边一片黑影，是倒塌在草地上的破场屋。仅此，除了女生手中的灯笼和我们的脚步声，便尽是从荒野到荒野的黑暗和死寂。 临近“卖菜沟”，看到了学校围墙里泛出的微熹的亮光，那是我们心中的希望。但那希望还和我们隔着一道鬼沟！ 我们三人战战競競下到沟底，小女生提着灯笼前边引路，我们两个大男人断后。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邪气，另外那个男生突然大叫：“有鬼！”撒腿就跑，我也跟着跑。小女生慌乱中摔倒，灯笼灭了，她爬起来追我们，一直追到学校，没有进教室，就在门外哭到下课。 就在这个星期天的下午，班主任老师总结完班级工作，又讲了一通“鬼”。讲“鬼怕恶人”，讲“钟馗捉鬼”，林林总总，广证博引，总之是世上无鬼，鬼凭人想。讲完时已是太阳落山，同路的外班同学早已回家，我独自“心怀鬼胎”往家跑。 翻过了盆窑沟，爬过了景山岭，来到离我村几里路的一条浅沟口，沟中不远是我村的茶庵，茶庵没有门板，门外有口水井，井边几株大皂角树，树冠蓊郁接天，阴森森的。最可怖的是早听说抗日战争时期有老百姓打死了几个日本兵，把尸体扔进了井里。一到晚上，井里就传出声音“回啦！回啦！”说那是日本鬼在叫喊着要回日本。 我在沟口忧豫了一阵，虽有老师的的无鬼论壮胆，但还是走上了沟顶的小路。 沟顶是一片棉花地，棉花早收过了，棉柴也拔光了，平坦坦一片砥荡。西天一勾丝线般的初月，撩开了夜幕的黑暗，却没有照亮大地。夜霭朦胧，视野仅有十多米。我沿着沟沿往前走，走近茶庵时，几次壮胆偷看那黑洞洞的门，黑乎乎的树，没敢细寻井口，也没有听到呼喊声。抬头往前看路，忽见一物黑乎乎当路而坐，似乎眼睛还放着白光。我头发一奓，心中冒出一个形象来：狼！对，那绝不是鬼，老师说鬼是一阵风，风无形。而这东西它有形，一动不动，一定是一只狼！ 这时我倒不怎么害怕了，我在装咸菜的空瓶里装满了土，又装进书包，紧紧挽在手腕上，向那狼走去，心想：我这装满土的玻璃瓶子抡过去，一定能把那狼的脑袋打崩。 我紧绷神经往前走，离狼越来越近，那狼仍虎坐不动。再近了，咳！原来是地上插着的棉花试验田责任牌子，蓝底白字，歪斜在地面。 我一身虚汗快步走过茶庵，遇见一辆马车。车夫让我上车，听了我的述说，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答：“十三。” 车夫说：“不用怕，小孩长过十三岁就看不到鬼了。” 车夫这句话让我记了好多年，但随着年岁的渐长，我还是日日见多了“鬼”。有人世之“鬼”，有自身之“鬼”。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一路尽是困难之鬼。这些鬼，都被我一一战胜，一一捉拿，终而，我成了一名人民教师，育桃李满天。老了，还又写了一部长篇小说《不老的河》。可谓心意满矣！感谢我的班主任老师郭明镜了，是他教会我不怕鬼的！ 感慨之余录旧作一首与大家分享。 捉鬼者说 有一个鬼魔， 日日游走于我们的生活。 它恶毒地撕咬着， 我们的心灵， 让我们贫病交加， 少吃没喝。 寸步不前，百事无果。 我们每进一步， 都必须要摆脱它的枷锁。 有人恐惧了， 有人骂娘了， 有人选择了逃避， 有人选择了退缩。 而我， 迎着那鬼冲去， 勇往直前， 跃马挥戈。 几番东冲西杀， 一番它死我活。 多少风雨如晦， 多少煎熬折磨。 终于， 我卡住了那鬼的七寸之脖。 我又高歌猛进了， 一路洒脱！ 这时不经意间发现， 鲜花翩翩而至， 赞美此起彼落。 有人为那鬼披上了丽装， 说什么 成功的伴侣， 英雄的战车。 废话！ 谁愿与鬼为伍？ 那本是无奈的选择！ 事非经过不知难， 那血与火的迸溅， 怎一个伴字了得！ 和那拼死的搏斗相比， 那些虚妄的评论， 无异于隔岸观火。 朋友， 前进吧！ 勇敢些， 为了生命。 猛武些， 斗争才是生活。 这时你会发现： 鬼无甚可怕， 它本是外强中干， 你强它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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