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尘竹 | 村子里“大跃进”年代留下的唯一遗物

〓第 2499 期〓

文|尘竹

现在距离当年的“大跃进”年代已经过去六十好几年了，大部分当年的成人现在要么已经离开了人世，要么也是垂垂老者了，而我们学校的历史教科书也很少提及那个时代，即使涉及也只是片言只语，或一笔带过，至于专门研究那个时代的书籍更是寥寥，不过好在当下的自媒体发达，有一些经历者通过网上发表一些文章，对当初的生活有所回忆，但由于种种原因，这类文章也是经常被雪藏或屏蔽，所以估计现在的大部分年轻人对那时的社会快要陌生到天方夜谭的境地了。本人尽管在大跃进的十来年之后才出生，但由于喜欢读闲书的缘故，尤其前一二十年前谈论这些也不犯忌，再加上偶尔会问询村里老人们些许旧事，所以对当初的一些事情相对了解的多些，如今，对那个年代虽说不上彻底地了解，但也颇多知晓。

据老人们所言，大跃进给人们留下最深的记忆莫过于吃集体食堂、饥饿和土炉大炼钢铁的事情了。尽管这些事情当时在全国各地的上上下下都在干，但由于各地的情况以及干部们的不一样，所以最后的结果也不同。有的地方饿死的人成千上万，而有的地方人们尽管也是食难果腹，但没有一人是纯粹死于饥饿。其实这种情况就是同一地域不同的村子也不一样。

曾经记得母亲讲过，三舅来我们家，父母从食堂端回他们俩人的饭准备和三舅一块吃，三舅看得心酸，一个人吃也不充足，哪够三人吃呢？三舅没忍心吃，动身去了距我们村三五里另一个村子的亲戚家，人家这个村子人少，情况相对比较好些，三舅才勉强吃了一口饱饭。还记得父亲讲过，当年，他在地里干活儿饿得头昏眼花，站都站不住。这大约就是我知道的当时我们那里的饥饿情况。还听一些老人说过，当时也是一度响应国家提出“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号召，大炼钢铁，准备“三年超英，五年超美”，在村子里搭起土炉，让人们家把所有铁器都捐献出来炼钢。看人们的一些回忆，说有的地方把家里做饭的铁锅都炼了钢，这种怪现象至少没听说过在我们那里出现。

等我们懂事之后，那年代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集体大食堂和炼钢铁土炉的痕迹早已经荡然无存，当然我们也不知道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只是看到村子周围很多地方，散落着好多大大小小既像铁疙瘩又像石头的东西，大的像一头猪那么大，小的就像拳头一样，涩涩疤疤，特别重。回家问父母是些啥东西，父母告诉说，那叫铁石头，是大跃进村子里大炼钢铁炼出的玩意儿。那是我第一次听说大跃进这个词。

那些所谓的铁石头一直在村子旁边散落了很久，后来随着岁月的变迁，这些地方由平地被人们取土挖成深坑，又被摊平做成耕地，再后来又被人们改造成种菜圐圙等，渐渐地这些铁石头就很罕见了。

十多年前，我回村里，和父母闲聊中突然说及此事，问父母那些铁石头哪里去了？他们也说不清楚。我就专门外出寻找，终于在大门外菜圐圙的墙脚找到足球般大小的一块，搬进院里，我说这是那个年代的见证物，留下来不一定会是未来的文物，父亲还特意给我找了个烂洗脸盆扣住，一直保留在院子的一个墙角处。谁知后来我突然身患重疾，为了保命，一切都不顾及了，这事也就渐渐被遗忘了。

如今，我有幸又活了过来，突然想起此事，而我亲爱的老父亲却于去年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为了生活，母亲也搬离了老院子。现在，在老家空荡荡的院子里，我的那块铁石头不知可否还在？是不是上面还罩着那只留有父亲体温的烂洗脸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