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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orlds I See (豆瓣)

 q7511 2024-05-15 发布于北京

当时英文版刚出我就买了,花了两天读完,写了篇日记谈感想。现在中文版出来了,把日记作为评论贴在这里,同时补充几句。

1. 上世纪80年代,李飞飞在成都生活,父亲定了一条规定:她放学回家后只能在40分钟内做作业,40分钟后就可以看课外书、可以玩,干啥都可以,但就是不能再做作业。

这和我当时在苏州的经历是相似的,虽然我家没有类似规定。小学里我一直是放学后瞎玩,看连环画看小说,晚上8点以前睡觉。现在中国的小学生几乎不可能,不光学校要学很多东西,有很多作业,操心的父母还要带着到处上课外班。相比之下,美国的小学生还好,我女儿小学4年级以前是没有回家作业的。

2. 二十多年前,在一次采访中,当被问到:“在美国,你已经生活了十几年,那么,你认为自己现在是美国人,还是中国人?” 李飞飞说:“我当然是中国人,你知道吗?说来你可别见笑。很小的时候,我曾发誓:如果有一天我去领诺贝尔奖的话,我一定要以中国人的身份去领奖。即使是梦?梦总是可以让人做一做。对于是否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的问题,我尊重别人的选择,但是,对于我个人的认同感,我是一个中国人。”

在今天,在美国生活了三十多年后,如果被问到同样的问题,李飞飞可能会有不一样的回答,但当时的回答也是她真诚的想法。

3. 李飞飞高中毕业时,只申请了三所大学,麻省理工、 普林斯顿、和Rutgers。和现在的小孩比起来,她申请的学校太少了。如今成绩好点的华裔小孩,很多会申请十来所学校,有枣没枣打一竿子。李飞飞申请这三所,显示了她的自信和决心:要么去最好的、自己最想上的,要么上个“普通”州大( Rutgers是新泽西的州大)。最后李飞飞拿到了这三所学校的录取。

4. 全书里写到意大利人丈夫只是寥寥数次,对自己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几乎没有着墨。作为一个事业顶峰期的女性科学家,略去这方面的内容完全可以理解。希望李教授将来能再写一本书,写点这方面的内容。

5. 几年前李飞飞回国,得到了明星一般的待遇。她跟朋友表达了担忧:“如果这一波关注是因为我是女生,这件事还那么'大熊猫’,那就不太好。”

还有一段是这么写的:结束完下午的所有采访,回到 VIP 室,李飞飞又是一个普普通通的40岁女性、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小小地抱怨这一天行程的辛苦,没时间见堂姐、没时间吃最爱的湘菜剁椒鱼头。而朋友对她说:这只是刚刚开始呢。

作为一个明星学者,这样的无奈恐怕会很多。但作为一个不靠出书吃饭、不靠出书获取名利的科学家,李飞飞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通常作家出新书,为了推销,要参加出版社组织的各种签售活动。对我喜欢的当代作家,有时我会在abebooks上买签名本。这一次我也想买一本李教授的签名本,送给马上要读大学、准备读理科的女儿,结果在abebooks一搜,一本也没有!

看来李教授出书后一场签售活动都没有参加,真心佩服。

以下是当时写的评论:

2001年时,我的舍友是一位计算机在读博士,和他同一届的大多数同学纷纷准备拿了硕士工作,其中有一位已经拿到微软的offer,正春风得意。一个周末一起做饭吃饭,清华毕业的舍友说自己还是想把博士读完,因为去了业界基本不可能再回来拿博士。

出国前我看过侯世达的《哥德尔、艾舍尔、巴赫书:集异璧之大成》和彭罗斯的《皇帝的新脑》,基础太差,没怎么看懂,但挺好奇。问他会不会做人工智能,他答道:It's a dead end. 后来他博士读完去了华尔街。

上周末断断续续读完李飞飞刚出不久的自传,《我所看到的世界:人工智能曙光下的好奇心、探索与发现》(The Worlds I See : Curiosity, Exploration, and Discovery at the Dawn of AI ),发现了三个与我和舍友当年经历的有趣相关:

1. 上世纪末,当我在北京浮光掠影看GEB和《皇帝的新脑》的时候,李飞飞也在看这两本书,并且被深深吸引。她当时是普林斯顿的大三本科生,已经学了很多数学和物理。她的看和我的看,完全不是一回事。

2. 1999 年,李飞飞在普林斯顿大学即将本科毕业,她回忆道:“甚至像我这样的物理怪才也成了华尔街积极招揽的对象。高盛、美林和其他公司都向我抛出橄榄枝,可以想象,这些公司的名字都是刻在庄严的大理石上。他们提供了一切:福利、晋升机会和令人瞠目的起薪。” 但李飞飞还是选择继续读博士。

3. 我和舍友聊人工智能的2001年,正处在“AI winter”之中。李飞飞说,在这个长长的寒冬期,连 “人工智能 ”这个词本身也被许多人认为是太宽泛、毫无希望,甚至是一种妄想,因此研究人员转而追求更为狭窄的领域,比如决策、模式识别和自然语言处理。李飞飞当时在加州理工读博士,论文题目是《视觉识别: 计算模型与人类心理物理学》,归在电子工程类。

一年多前我读过女天文学家Vera Rubin的传记,也是相当有意思的一本书,但要说共鸣,则远远不如李飞飞的自传。虽然李飞飞15岁时来美国,但我和她同为华人,且年龄相近,她的一路高开的人生,映衬着我一个普通人的碌碌无为。

俗话说“金子总会发光”,李飞飞就是这样一块金子。15岁的她从成都来美国读高中,英语基础不行,挺长时间连课都听不太懂,但是最后被普林斯顿大学录取。她最喜欢的数学老师对录取信中的正式法律腔语言有点没有把握,找来校长一起确认。校长也有点晕,最后告诉李飞飞,她不仅被录取了,还几乎拿到了全奖。

高中毕业时本地报纸对李飞飞的报道

后来类似的事很多都被李飞飞轻描淡写了,比如她曾去面试一个麦肯锡的实习机会,麦肯锡马上给了她全职工作offer。2013年担任斯坦福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SAIL)历史上第一个女性主任,她才37岁,她只是说得到了许多资深同事的支持。我曾在中文报道中看到,她读本科时曾在1200多名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成为那一届学生中唯一拿到普林斯顿一年一度的Martin Dale奖学金的人,然后去西藏一年,研究藏医藏药——这段经历甚至没有在自传中提到。

但是金子发光也需要打磨,李飞飞的成功和她自身的努力也是分不开的。她高中时在中餐馆打工,1小时才2美元,她甚至在不上课的日子从早上11点一直干到晚上11点。

看到这一段时,我想起了当年和舍友的另一次对话。

当时另一个拿了计算机硕士找工作的朋友,把他的丰田旧车以800美元的低价卖给我,我跟舍友说这下出门有“脚”了,准备去外面打工挣外快。他一脸难以置信,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出国已经比别人晚了好几年,无论将来你准备找教职,还是去业界,现在都应该把精力和重心都放在学习和研究上。为什么要去挣这些小钱?

舍友博士毕业后去雷曼兄弟挣“大钱”,几年后雷曼倒闭,还成为了08金融危机的导火索。后来听人说他换了家公司,我好奇查了一下,他在新公司的头衔居然和我一样。

如今回首往事,我不禁想,这位清华舍友如果也是15岁出国,或者博士研究做的是人工智能,今天会在哪里,生活会是怎样?李飞飞的自传也让我想起了当年的“打工皇帝”唐骏,唐骏的自传题为《我的成功可以复制》。抛开唐骏的“学历门”不谈,别人的成功,多大程度上可以你可以复制?如果一生的每个节点都走“对”,能让你达到怎样的高度?

运气当然也很重要。李飞飞在书中说,她上普林斯顿的一大原因是父母来美国落脚新泽西。她还说人工智能的成功和大热,在二十年前是无法相像的,也帮她和同为青椒、远在密西根的意大利人丈夫,解决了两地分居问题。

这本自传中除了自己,李飞飞落墨最多的是她的父母和高中数学老师。

父母到美国后一直拮据,母亲长年身体不好,连医保都没有,但是在女儿大学毕业前,和母亲讨论去投行工作的时候,母亲反问她:“那是你想要的么?”女儿说自己想做一个科学家,母亲回答:“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后来李飞飞读博士时,把父母接到加州一起生活,三个人挤在她的宿舍里。她和母亲商量准备去麦肯锡工作,母亲不同意。李飞飞说觉得自己一直读书,没有为家庭作贡献,有点自私。母亲对她说,这不是自私,她读书当科学家不是她一个人的追求,而是全家人的征程。

他的高中数学老师“Mr. Sabella”是同事中学历最高的一位,有自己的办公室,但一生没有发表过一篇数学论文。他把李飞飞当成自己的女儿,言传身教之外,还在李飞飞的建议下读了英文版的《红楼梦》、《西游记》和《三国演义》。李飞飞上大学时回家,有时Mr. Sabella开车去接,还让她住在自己家里。有一次李飞飞父母想买下一家开价10万美元的洗衣店,但积蓄加东挪西借,还是差了2万。老师接到李飞飞的时候,对她说,他和太太决定借给她爸妈这笔钱。李飞飞一向和老师话很多,听了以后的第一次连话都说不出来。

无论是李飞飞的父母,还是她的数学老师,似乎都希望在她身上实现自己未能完成的理想。这种心态似乎与今天流行的“育儿正确”不符,但这种希望和寄托真的不对吗?可能还是要看父母的具体做法,看孩子的性格、能力以及与父母的关系。

李飞飞成功了,不代表“我”或者“我的孩子”也可以复制她的成功,但是李飞飞的经历,无论是从父母支持的角度、还是从孩子个人的努力和取舍的角度,都是可以借鉴的。即使当故事、科普和历史来读,这本自传也让我看到在大时代背景下,一门学科和一个行业的发展,以及一家人和一个人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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