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May 15.2024 ![]() ▽ ▽ 窗外的火炬树突然间便茂盛起来了,使我想象它的生长曲线一定像猫咪尾巴一样翘到天上去了。几乎每年入夏我都会盯着这棵树看上很久,当万物都茂盛起来的时候,就只有它还不知春地枯枝一丛,懒散无望。但不知什么契机使它忽然在某天觉醒了,只隔了一夜,便绽放出悠荡的波澜,绿枝乱颤,舒卷相错。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生活不是日日堆叠的盼望,而是迟疑未定的年华里,无意沏满了茶,转身之际便煮沸了云雨。 冬天的时候,我从熟悉的小路穿过,那条记忆里茂盛蔽日的小径,那时可谓只剩骨影。天光惨白地落在两侧的枯枝上,仿佛那里从未有过浪漫斑驳的曾经。几天前我重走此路,才又见盎然的颤动,顿时觉得时空错乱,双目难安。 ![]() 这条小路承载了很多我失落的身影,因为每每觉得无趣,我就要通过此处来排解焦虑。有时脚下爬过蝼蚁,让我感叹命运的离奇和未定;有时又见苍穹的微光被枝叶打散,觉得现实恍惚,飘摇的不止是行路的人;有时又只是一片荒芜,好像我们经历的一切绚烂都会沉淀为一种静默,冬藏的万物不曾唏嘘,我们又怎配哀怨半句。 想来我们一直住在林间,即便搭建了群体的生态文明,但依旧是大地上不可逃离的系统一环。草木也呼吸来自我们心肺的气体,即便沉沉睡去,世界的起伏也在以我们为消耗物。 就像一棵树突然的茂盛,这世间的很多转化我们都无处察觉。就像森林里一截枯木看似老去,但厚厚的苔痕和阴雨天悄悄冒头的菌菇都在继续一棵树的命途。所谓“一鲸落,万物生”,也许这种转化便是我们察觉不到的世间真谛。 ![]() 佛家将得道僧人的死亡称为“坐化”,其中“坐”是圆寂的姿势形态,而“化”则极妙地传递了眠而未亡的状态。林中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便可催生沉眠的万物,草木接踵而来,谁又是谁的前世今生?物质的更迭改变可以被研究得深刻,然后以“化学”命名,其中转化的就是我们转身未顾的瞬间吧。 眼下不知是因为温度升高,还是一阵满载生机的风吹向了世间,所有肉眼可见的生命都等不及前仆后继地登场了。我那片垂死挣扎过的竹林,如今发了新枝,笋尖细细长长的,求生欲满涨且不可小觑。鱼池里不仅鱼儿从结冰的世界苏醒过来,连池底的青苔也厚厚一层。我们清了又清,每次到访都是绵密的新生。鱼儿空游无所依,只剩水草将它们的世界盘得包浆。鱼儿的日子滑腻腻的,岁月光洁如卵,仿佛一切都在默不作声地融化为宇宙的喘息。 每到这个时节,就觉得世事在静谧地舒展。很多忧心的事情自会找到延伸的出口,似乎久而未定不过是光阴片刻的搁浅,春风化雨,必然呈现给你一番鸿途璀璨。 ![]() 隔窗对望,草木的辽阔从来不需要注视的力量,这世间的很多旺盛都不过源于一夜之间。甚至很多事物都不存在看似合理的解释,但是在你的时间之外,它们却各自存在“走来”的痕迹。 想起我们在丽贝岛时,奶奶看着海边巨石感叹是何人将其搬来的。而我也曾在荒野中看过满地的碎石密布,当时四下无山,一时间也惊诧于自然的鬼斧神工,但转念一想,这不是更加证明了开天辟地,万物羽化更迭的宿命吗? 或许在这突然到访的初夏,人世繁华不经意地与幽深丛林重叠,我们也不过是一蝼蚁,一藤蔓,窸窸窣窣,辗转腾挪,自会目睹彼此的脉络,然后情随事迁,汇聚欢乐与悲伤,心悦与厌倦,允许“陈迹”化为下一刹那的旺盛。毕竟我们也是万物凋零复苏的一环,与草木映照,影随心动,方才得现。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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